秽物已经扫走,屋里点起熏香,还开了窗户通风换气,老太太进去后没发现异样,她板着脸问红菱:“你们夫人呢?”
红菱:“在里间躺着。”
“哼。”老太太一声冷哼,越过丫头朝里间走去。
范娇杏刚灌下去两盏凉茶,稍稍缓解了一点心口的灼烧感,正闭着眼虚弱地躺在床上休息。
老太太径直走到床前,盯着范娇杏看了两眼。
范娇杏的脸色很难看,惨白惨白的,老太太没有深思,因为她平时就喜欢抹又厚又重的粉,和现在这副模样区别不大。
“你怎么惹着你们老爷了?”
范娇杏听见老太太的声音,赶紧睁开眼,挣扎着要爬起来:“娘……”
秋月上前去扶,范娇杏想要下床给老太太行礼,老太太虽然心里有气,可是看她行动间很无力的样子,哪怕怀疑是装出来的,也不能做到无动于衷。
“你躺着,我来问,你答就行。”
秋月赶紧将范娇杏扶着靠坐在床头,范娇杏嘴角一裂,似哭似笑:“娘想问什么。”
老太太紧紧皱着一双因上了年纪而渐渐稀少的眉毛:“你们老爷那么辛苦,我们帮不上忙就算了,怎么能惹他生气呢?你是做妻子的,老爷回到家就该小心伺候着,男人在家里舒坦了,出去做事才更有精神气。”
范娇杏被老太太板着脸,严肃地批评了一通,她心里苦啊,可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宋老太太直勾勾地盯着她:“你们老爷到底是为了什么在发脾气?”
“我……也没什么……”范娇杏支支吾吾,不敢说实话。
“唉!你真是不争气!”宋老太太以已度人,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常说,你总是想太多,总疑心别人在背地里说你坏话。只要自己立身正,丫头出身又怎么了?我还不是这样一步步熬出来的?你比当年的我可要强多了。”
老太太也不是一个刻薄性子,先是骂了范娇杏两句,看她这副虚弱的可怜模样,又忍不住想开导她。
本来是一番好意,在范娇杏身上却起到了反效果。
她这一辈子,最害怕的便是别人拿她的出身说事,哪怕老太太连自己也说进去了,这并不能让范娇杏感到荣幸。
她藏着掖着,不许身边的丫头提起半句她的前事,不想老太太这会儿当着面的撕开来,范娇杏只感到喉头一甜,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
她以为自己又想吐了,怕污了老太太的眼,赶忙使劲咽了回去。
“行了行了,既然老爷说不许你出门,那你就好好在屋里呆着,反正外面冷,出去也没什么意思。”宋老太太说完,摆摆手,叹着气走了。
等老太太一走,范娇杏再也坚持不住,软软地倒在床上,全身连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隔天,范娇杏突然身子发热,额头滚烫,秋月快要吓死了,一面派人去通知老太太和老爷,一面又亲自去前院禀报高管家。
高管家不敢耽搁,火速派人出去请大夫。
昨晚上东厢发生的事情,莺儿和红锦事后都听说了,还没等告诉宝钗,贾雨村就来西厢过夜,两个丫头只好憋在心里。
宝钗和贾雨村刚刚洗漱完毕,红菱小跑着进来,满脸急色:“禀老爷,夫人病了,全身烧得厉害,高管家已经使人去请大夫了,请老爷过去看一看。”
“姐姐病了?”宝钗连忙扯着贾雨村往外走,“快去看看。”
来到东厢,范娇杏已经烧得人事不知,宝钗和贾雨村齐齐吓了一跳。
这年头可没有好的退烧药,万一烧坏了脑子或感染到肺部就是个大麻烦,宝钗在范娇杏额头上试了试,喊秋月:“快去打盆温水来,给姐姐擦擦身。要是有酒就更好了,这个降温快。”
秋月没动,她只知道温水能擦身,但没听说过还能用酒的。
贾雨村等不得,大声道:“还不快去!”
老爷既然说行,那自然就是可以的,毕竟老爷的学问最好,秋月这才赶紧去了。
等到准备妥当,就要解开范娇杏的衣裳,贾雨村避到外间等着,宝钗站在床前,指挥丫头们给范娇杏擦身降烧。
老太太这时才赶过来,看到儿子正坐在外间,便问:“里面怎么样了?你在这里坐着,我进去看看。”
一进去,看到挺着大肚子的宝钗也在这里,宋老太太吓得脸色都变了:“宝钗,你快出来!有丫头们照顾着就行了,过了病气给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