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阳光自他的身后投射,刺目的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林珍惜举目凝视那光源处模糊不清的影。
她最是清楚不该那么做的,原本就不属于这个时空的她,没有资格,也不应该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站在这众人所瞩目的地方。
那一刻,她却像受了蛊惑一般,纵使理智不断叫嚣着,她却还是握住了他的手,登上车舆,站到了他的身边。
车舆缓缓驶动,汹涌的人潮爆发出阵阵欢呼。
日阳炫目,自天际铺撒黄金般的光芒,仿佛也在为这新皇祝福。
从这个视角看去,长安城是那样的美丽,就好像从来不曾历经浩劫。
确实,就林珍惜亲眼所见,慕容冲破城之后并没有给长安城带来浩劫,这一点与史书上的记载并不相符。
相反的,她看到的是人们对慕容冲的信服和拥戴。
到底是记载的错误、是使官的偏见、是历史还没有前行到那一步还是发生了改变,她也不得而知,然而此刻所见之情景,皆让她深深感受到慕容冲作为一个帝王的魅力。
他并不是倾覆秦国的妖艳男宠,也不是暴独关中的暴君,那些尘封的文字实在冤屈了他太久太久。
见证着这盛极的一刻,林珍惜不禁心绪万千,不知不觉就模糊了眼眶,泪水簌簌而下也不自知,直到慕容冲关切的问道:“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说话间,他已抬手替她拭泪。
林珍惜却是又哭又笑的应道:“我没事,我是太高兴了。”
……
仪式举行完时已是正午十分,回到宫中后,慕容冲遣散了朝臣便携着林珍惜一起至殿中用膳。
两人闲谈之际,林珍惜想起朝臣和跟随在慕容冲的宫人中少了些熟悉的面孔,实则这几日来她便心存疑虑,芙儿那里也没问出个所以然,她便索性直接向慕容冲打听。
“怎么最近不见竹清?”她似装作不经意般随口问道。
慕容冲顿了顿,面色略沉道:“他自小失了双亲,受母后恩惠才得以长大,所以得知母后去了,他也就跟着去了。”
虽说因为竹清诓骗她才会和慕容冲分离,长安城中险些丢了性命,可听到这个消息她还是心下一骇,也为竹清感到惋惜。
又见慕容冲提到竹清似乎也心绪不佳,便揣测这事或许勾起了他丧母之痛,于是忙噤了声,转而询问起清河公主的近况:“清河公主呢?这几日也未曾见到她?可是还住在原来的宫室里?”
她原想他们姐弟团聚该是幸事,却没料到慕容冲面色彻底阴沉下来:“城破之际,姐姐悬梁自尽了。”
他说着,似万般沉痛的顿住,瞳眸之中竟流露出越来越多的怨恨:“他是为秦国殉身的。”
听到这个消息,林珍惜已再不能维持平静。
她震惊得几乎手脚都失了力,又想起那一日长安城中与清河公主的分别,一时间悔恨与伤怀交加,竟又一次控制不住落泪。
此刻慕容冲也陷入沉重的情绪,握紧了双拳,未再发一言。
林珍惜微颤的覆上他的手背,抬头迎向他薄唇紧抿却不肯再流露出更多情绪的面容,一时间已是泣不成声:“对不起……”
慕容冲似受到感召,转而看向他的眼眸却依然隐忍着哀思与痛苦。
在他面前的她还是老样子,总是什么都藏不住,有话就问,有泪就落下来,然后一脸无辜的看着他,等着他的安慰。
慕容冲叹息了一声,终究还是拔脱出来,回握住她的手道:“此事与你无关,你又何须道歉?”
他越是这样说林珍惜却越是自责,又想起可足浑皇后和慕容暐以及长安城中所有被屠杀的鲜卑族人,索性扑进他的怀里啜泣,断断续续的说着他听不懂的话:“对不起……我分明早看到一切……却没有办法阻拦……什么都帮不上……”
慕容冲也不再多问,只一味的安慰她,奇怪的是她落了他不能落的泪,他的心里却莫名的轻松了许多,竟像极了在平阳的那段日子。
林珍惜又哭了一阵子,忽然将埋在他胸前的脑袋抬起来,一脸认真的看着他道:“清河公主不是为秦国殉身的,她是为了你啊!”
慕容冲却垂下眼眸道:“胡说,那时我大燕军已攻取长安,何须她如此?”
“她告诉过我,她是有苦衷的,是怕拖累你才会这么做……”林珍惜攥紧了慕容冲的袖摆,急于向他解释。
不想慕容冲却松开了原本拥着她的双臂,打断她道:“她早已被苻坚老贼迷惑,只知道她是秦国的皇妃,哪里还记得自己是燕国的公主。”
“可是……”
“够了,不要再说了。”林珍惜还欲再劝,慕容冲却彻底失去了耐心,扯开她仍攥在他袖角上的手,独自站立起身,顿了片刻语调才略缓和些:“方才有大臣求见,你莫要胡思乱想,先这里歇着吧。”
说罢,慕容冲转身扬长而去,只留下满心痛苦的林珍惜。
她知道慕容冲的心里远比她难过上千万倍,可足浑皇后、慕容暐还有清河公主都是他的至亲,如今他更是认定了清河公主的背叛,所以素来温和的他才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相比较对清河公主的同情,更让林珍惜揪心的是慕容冲深藏在心底不愿表露出来的伤痛,可偏生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助他消解,终究也只能兀自又恨又怨的干着急。
作者有话要说:祝亲们月饼节快乐~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