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珍惜忽然有些挂念平阳太守府中的那个郎君,也不知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这些如游走的月华般繁复而又细腻的思绪将她的魂魄缠绕了许久,而凉亭里的君王与后妃这一顿晚膳也同样用了许久。
不知过去了几个时辰,苻坚才搀着不胜酒力的清河夫人起身。
步出凉亭后,他们便径直向宫殿的方向行去。
不用多加揣测也知道他们是去做什么,仆从们十分知趣的只跟了一小段路程便驻足殿外,垂手侍立。
林珍惜便同仆从们们一道顿住脚步,站了一会儿后肚子闹腾起来,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左右瞧瞧,见其他人没一个擅离职守,不禁感叹这宫里的差事不好当,加班不说,连肚子都不给人填饱,实在太没人性。
勉强又支撑了一会儿,林珍惜实在是熬不住了,于是小步挪着,逐渐脱离了队伍,打算四处走走分散下注意,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肚饿这件事情。
统共就这么大个庭院,她转悠了一圈下来,最终停在池塘边。
水面上映出她自己的倒影,晃悠悠的让人眼花,她便索性蹲下身子望着水面发呆,一圈圈数着被夜风浮起的波纹。
这样数着数着,也不知道数了多少时间,竟真叫她数出一抹雪白衣摆。
林珍惜大惊,连忙揉了揉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定睛一瞧,那衣袂翩跹分明还在。
她便转过身去瞅那实物,见到和慕容冲相似却过于清冷的眉眼,心下竟忍不住有些小小的失落。
说来这姐弟俩的习惯还真是相似,都喜欢大半夜的披头散发,穿着睡袍出来溜达。
看来苻坚已经歇下,清河才借此至庭院里游逛。
“冲儿可好?”想不到清河夫人竟然率先打破沉默,向林珍惜询问。
见冰山美人主动向自己搭话,且又是慕容冲的亲姐,林珍惜心下不免有些小激动,忙欠身行礼,应道:“府君一切都好,也时常挂念夫人。”
“当真?近来他信中都不过寥寥数言,总是只道平安。我知道他是怕我为难,可他却不知我又怎会为难……”清河整个人都散发着幽怨之气,说了一堆绕口令似的话,说到后来,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还有,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夫人。”这句却是对林珍惜说的。
林珍惜并未甚听明白她前面那些话,却忙着安慰她道:“家书不都是这样,谁还在家书里说些不好的?冲郎这还不是怕公主担心。”
鉴于她不喜欢夫人这个称呼,林珍惜暗自揣测她必然也不喜别人称慕容冲为府君,毕竟这平阳太守的官职也是秦君苻坚亲封的。
如此一来,方才苻坚面前她种种奇怪的表情就可以得到解释了。
聊到此处,清河的情绪似乎缓和了不少。
她将目光重新落在林珍惜身上,默然将她打量了许久,看得林珍惜心垂下了眼帘,不自觉的攥紧衣摆,才缓缓说道:“他既然将你接至长安,可见你在冲儿心中地位不凡,我自然也不把你视作旁人,日后你在长安有什么难处,都可与我说。”
在清河的循循善诱之下,林珍惜才顺从的点点头,忽的又懊恼起来,道自己这是紧张个什么劲儿,更觉方才清河的话怎么听着这么意味深长。
林珍惜微咳了咳,再度镇定了心神,抬头看向周围的庭院,转移话题道:“冲郎过往可是曾在这里住过?”
清河移至与林珍惜并肩的位置,与她一道将目光投向前方的水塘,侧头之际,正有晚风拂过清河的身侧,将衣袂带起。
这一幕愈发像相隔时空的重叠,林珍惜险些就要上前去拉她,幸而及时回过神来。
清河的声音在如水的夜色中响起,仿佛陷入回忆:“还记得那年我们一同被送入宫里,在这座宫殿里相依为命,冲儿每被召见,总喜欢站在这里发呆,那时我还很担心,怕他一时气短。后来我才明白过来,他原比我想象的要坚强。”
听她如此说来,林珍惜禁不住在心底犯嘀咕,清河的担心还真不是杞人忧天,这样想着又庆幸起来,好在那时时空发生转换,让她误入了这座庭院。
细想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觉得这场荒唐的穿越并不是那么糟糕。
“对了,说到难处,民女还真的有一事相求。”沉吟之际,林珍惜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再度迅速的转换话题。
清河十分仗义的露出了愿闻其详的表情。
鉴于方才两人聊得还算投机,林珍惜更加确定这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前燕公主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清冷,于是当真毫不客气的提出自己此行的最终目的:“敢问公主,这长安城里可有能观星占卜的术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