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依旧是你一黑子我一白子的落棋,力道不大,却连连震得我耳朵发聋。
阿松一颗黑子拍在我身侧,口中道:“妖佛么?”
“什么?”对面的姜帝女显然一愣,随即反问。
“姜姑娘不记得了?你的前世曾经和我提到过。”阿松神色如常的回答。
姜帝女有些吃惊,语调依旧冷冰冰的:“我的前世?山主大人曾经见过我的前世?”
“你的前几世,我都见过。每一次,你都会提妖佛的事情,可这一世你竟然忘记了,这让我很好奇。”
“什么是妖佛?”姜帝女一语中的,问出了我想问的问题。
显然阿松没有回答,而是伸手在棋案上将我捻起一掷,扔进旁侧的棋罐盒盖内。弧线坠落,我终于看清眼前景物万分熟悉,竟然是住安山的结界内。
跌进棋罐,稳了稳,圆滚滚的棋子,无手无脚,只能靠一堆棋子棱角翻了个身,仰面朝天。阿松垂头,眼神下移,落在棋罐盒盖上,若有所思。
我拼命的扭着自己,在棋子间激起声响,阿松却没注意到,甩了下衣袖,站起身离开。见他走了,我一个激动,挺身后仰,愣是将自己翻出了棋罐盒盖,“啪”的一声,嘣在地上,连弹了几下,摇晃转了几圈,才晕晕停下。
阿松停了步子,单膝跪地,跪在棋案一侧的软榻边,伸手轻抚软榻上躺着的姑娘,在她的脸颊摩挲。那姑娘本是睡得安稳,被他惊动,扭着头动了动,然后继续沉睡。
我从两人缝隙间瞧见了那姑娘的脸,觉得世间玄乎,那姑娘竟然就是我自己!仿佛在梦中受了什么惊吓,她眉头皱起,身子动了动,将双手枕在了头下,磨了几下,表情餍足的又沉沉睡去。
姜帝女的绣花鞋踏在我的身侧,弯腰将身为棋子的我拾起来,握在手心里把玩着,又走到半跪的阿松身侧,语中略带羡慕:“山主大人果然待阿佛姑娘待得悉心。”
“姜姑娘的师兄待姜姑娘也是如此。”阿松收回抚在软榻上的我脸上的手,起身,拂了拂衣袖,越过姜帝女走回棋案旁,拿起已经半凉的茶盏,仰头一口闷下。扔下茶盏,他又说:“姜姑娘,不如我二人将这盘棋下完如何?”
“山主大人明知她在这里,还装的这般若无其事?我可没有那么好的静心。”姜帝女将手中化成白子的我颠了颠,弯腰按在了棋盘上。
阿松不语。
姜帝女转身坐在对面,颇有些玩味:“想设这样一个局,却又担忧她受伤害,便将她的真身留在这里护着,只是将她的元魄送进了局中,山主大人就不怕的她的元魄在局中也受到伤害?”
“姜姑娘多虑了。”阿松刚说完这话,姜帝女也不顾男女之防,将手探上阿松的前额,片刻后,她了然道:“原来是将山主大人您自己的元魄固在了她的元魄上了,怪不得您如此放心。不过,既然如此,山主大人为何要这么大费周章布下这个局呢?莫非局中有山主大人想要的东西?”
“活了数万年,闲来无聊,自己和自己打赌玩玩!”
两个人的对话听得我云里雾里,我在棋盘上努力翻腾,愣是没吸引来两人的注意。
“山主大人应该知道夹龙山的妖精的真身是什么东西吧?”觉得话题无趣,姜帝女换了个话题。
阿松但笑不语。
姜帝女也是个能稳住气场的主,也不急着追问,反而把在棋盘上偷听的我急的满头流汗,我真希望此刻能立即变回真身,再来一声朝天吼,冲着阿松把整个事件里里外外问个明白。
我在冰凉的棋盘,除了躺着望天,也做不出什么惊天地泣鬼魂的壮举,只能用自己的忧伤试图感染棋案旁的两人。
自然阿松没读懂作为一枚棋子的我的心思,阿松读不懂,更别指望姜帝女能读懂。
两人皆是沉默,不下棋,不喝茶,也不说话。
躺着躺着越来越晕,渐渐喘不上气,有液体涌进耳口,口鼻刺疼,涨得发痛,整个人空浮飘荡,无助的挥着四肢,意识渐渐离我远去。猛然间,一只手强劲有力捏住我的后颈,向上一提,身体猛的一激灵,四肢酸软无力,浑身湿漉漉的,衣衫紧贴皮肤,粘稠难耐。
一人讥讽笑道:“真是个爱中招的家伙,这么浅个水坑都能淹死!”
眼皮忒沉,我努力上挑,却只能翻白眼。估计是这白眼将对方弄得不耐烦了,那人说:“阿佛姑娘,你这是准备装死鱼呢?”
被他这话一气,我吐掉口中积水,扯着被水淹哑的嗓子喊:“齐林少,你就不能不这么讨人嫌?”
他听我这话,反而笑眯眯说:“嗯,这下就有精神了!哎呀,松鼠的尾巴一直都是毛绒绒的很有气势,只不过你背后这条被水这么一淋,气势什么的都烟消云散了!”
听了他这话,我才发现自己身后现出了长长的尾巴,被水淋湿,原本尾巴上的毛都被浇熄,软趴趴的贴成一团,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齐林少趁着我扭头,罪恶之手摸上我的头,我只觉耳边一凉,他的手指就揉着我的耳朵爱不释手。我扭头躲开,才意识到我的耳朵现出了原型。我双手扣住耳朵用愤怒的眼神瞪着齐林少,吼道:“不许对我动手动脚!不许调戏我!”
他点燃一张黄纸符,伸手将我拉进怀里,黄纸符的火焰瞬间在我身上烧开,又瞬间熄灭。我惊恐的躲了下,却被齐林少稳住,他笑眯眯道:“不是降妖符,只是帮你烘干。”
我推开他,指着他的鼻尖骂道:“你这个淫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