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九月里,秋雨一场连着一场,那雨如烟如雾,无声的飘洒在黄琉璃瓦的庑殿顶上,殿外的树木被润得分外浓绿起来,映衬着西暖阁的朱漆廊柱,让人觉得一切都犹如崭新的一般一尘不染。
马庆福站在廊下,习惯性的弓着身子,见李德全由远处走来,一手提着帽子,一手夹着二尺来长的酱色锦盒,那红色的帽纬垂到帽子的一侧,随着他步履轻轻的有节奏的摇晃着。
李德全见马庆福站在门前,上前打了个揖,又抻着头往西暖阁里瞧了瞧,暖阁里的湘竹帘子密密实实的挂着,只恍恍惚惚看得见一抹明黄色的身影,就知道皇帝此时正在暖阁里,李德全问:“马喑达,只皇上一人在里面?”
马庆福瞧了李德全一眼,说:“云答应在呢。”
李德全点了头,把帽子上的帽纬理齐了,戴上帽子,又正了正,就要进去,却被马庆福拉住:“这会子进去有什么要紧的事?”
李德全说:“下了早朝万岁爷让索大人把前儿绘制的大图拿来,这不索大人把图递上来,我正要给万岁爷送去呢。”
马庆福问:“什么图?”
李德全低头瞧了瞧打了封条的锦盒,说:“这小的便不知道了。”
从过了晌午皇帝叫她到暖阁里,他写字她便在一旁伺候笔墨,这差事本是小太监差事,墨婉从盂用铜勺舀了水,施在砚堂里,便用砚锭开始研了起来,做的并不得法,那砚锭屡屡擦在洮河石的砚堂边上,发出沙沙的声响。皇帝不由皱了眉,低低的声音说:“研墨如研心,急不得。”
墨婉停顿了,索性把手里的砚锭放下,坐在一边。
皇帝抬头看了她,拿起砚锭在砚堂里轻轻旋转着,说:“研墨要先施水,等水把这墨浸的稍软才可慢慢的施力。”
墨婉坐在一边,有些慵懒,说:“万岁爷说的轻巧,不过臣妾从来没做过这差事,一时半刻学不来。”
皇帝笑了笑,说:“你去歇着你的吧。”
墨婉乐得清闲,自己搬了绣墩,坐在窗前。暖阁里的窗子半掩着,皇帝抬头,见墨婉托腮坐在窗前的绣墩上。他极少见她如此安静,青石刻丝的长褂衬着她的如冰如玉的脸,坐在窗前淡淡出神,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好似心中有些许惆怅。
皇帝闻听帘子响动,见李德全手里捧着一个二尺来长的匣子进了内堂,停了正在研磨的手。
李德全进屋的时候见皇帝正在自己研磨,不由得一怔,随即低下头,恭谨道:“万岁爷,这是索大人呈上来的图。”
皇帝道:“墨婉,拿过来朕瞧瞧。”
墨婉起身,将锦盒拿到皇帝跟前,见上面贴着封印,轻轻撕开,打开锦盒盖子,里面是一个卷轴。墨婉将卷轴展开,
见上面画着一副地图,密密麻麻标注着地名。地图上画是南边的地势地形。
皇帝低头看着图,挥手禀退了李德全,专心看起图来。
墨婉见皇帝没有其他事情,便又回到绣墩上坐下。
康熙不是没想过三藩会反,自下旨撤藩开始,他便着手备战,而三藩具在南方,长江便是天险,自然被他看重。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掂量着南边的布兵。而京口地处长江下游,北临大江,南据峻岭,形势险要,自古便为兵家所重。其地为运河的北口,过长江与江淮运河相联。若开战便是往南运送粮草的必经之路,所以京口是六朝长江下游军事重镇。
京口的重要性自不必说。
派谁去镇守京口成了个问题。
京口地处南方,而旗人多久居北方,若是派旗人去,对风土地理不熟悉,会造成很多麻烦,若是派汉人去镇守,说句实在的,康熙还是不托底的,毕竟吴三桂等三位藩王都是汉人,要真的打起仗来,保不齐汉人会抱成一团,反身来攻打自己。
这事儿挺为难。
想来想去,康熙想到一个人,王之鼎。
于是又一个军事干将的官运开始亨通了。
这回领导要提拔他,任命为镇海将军,镇守京口。
有人会说这个王之鼎幸运,祖坟冒青烟了……
这个王之鼎本是汉人,因他父亲随着太宗爷屡立战功,从龙入关,抬了旗。他爹死了之后儿子接班,王之鼎便进了一等精奇尼哈番。
彻头彻尾的公子哥儿,一般大家对这样身份的人都不抱有太多的好感,总觉得他们是游手好闲,躺在父辈的功劳册上的寄生虫。
可大家要是看一下他的履历表就不会这么说了。
这个时候他是参领。(正三品,请记好了)
康熙元年的时候授福建中路总兵,讨郑锦,克厦门、金门……
康熙三年的时候他攻锦将黄盛、林茂、裴德……屡战屡胜,进了一个三等伯。这个时候他是副都统(正二品,升了)
康熙十年他又去做了江南提督。(从一品,又升了~)
从参领到副都统再到提督,不过十几年的功夫,可称得上是扶摇直上啊。
但是,牛皮不是吹的,看看人家打的仗吧。成绩都是做出来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