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非然还来不及多想,回过身去找长孙缚时,却见被破开的墙面竟然多出了一道石门,“嘭”的一声重重落下,将他完全隔离在外。
若说方才还能借着外面的光找找落脚地,这会儿石门一关,等同于洞穴堵死,长孙缚立在黑暗中,照明符忽闪忽闪,几近要灭。不过不用看,他也能感觉到穴顶和穴壁上爬过的东西是什么。
洞中阴暗潮湿,明明出入口全被堵死,长孙缚却觉有一阵阵阴风吹过,身周好似飘荡着千百个无形的黑影,个个长指长舌,鲜血糊面,五官混作一团,青面獠牙十分恐怖。它们又叫又跳,漆黑的指甲刮过长孙缚的外衫,留下一道道黑色的烟影,一缕缕黑烟自他脚下生出上蹿,逐渐将他包裹其中。少顷,刺耳的怨灵哀鸣声接连不断的从某处传来,充斥整个洞穴,回响不绝。
怨灵的嘶鸣声已让他大脑突突疼痛不已,受煞气影响的他的心脏,此刻也开始丝丝抽痛。遥远的那一边,以他心头血为引做连接的某个东西,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开始疯狂挣扎跳动,不管不顾的像是要将他撕裂开来一般。长孙缚猛一转身,回眸便落入了一个黑漆若无底的壁上穴里,更多的飘渺黑影从里逸出,直往他身上爬。
想来怕是他这几年在山上窝着养孩子教弟子,脾气习性变温和了,要么就是这些鬼东西的主子胆大包天,不过是手下的小杂碎,竟然也敢近身如此,都要骑到他头上来欺负!
“还不滚开?!”长孙缚握着折扇的手隐隐发力,通体一阵银光闪现,逼的那些黑压压的丑东西桀叫一声猛的散开,撞入墙壁消失不见。
洞顶积滴而下的水珠落地前一刻,长孙缚盯着眼前,轻哼了声道:“来都来了,还躲什么?”
安静片刻,空荡的洞穴立起几声手掌拍响声,顷刻,一个人形却同样漆黑一片看不清长相的“人”,从长孙缚正对面的墙壁里走出来。
“长孙主,二十多年未见,甚是想念呀。”
长孙缚看过去,凛然道:“魇魔。”
当年仙灵峰和东陌合力镇压封印不周邪祟时,确实移山借力,堵住百骷崖出入口,叫这魇魔上天不得入地不能。如今二十来年已过,不周地基土块四年一次移位,这山的形状和当年相比变化不少,也难怪他一开始一点印象也没,直到听见那熟悉的刺耳声和看见变异的千足蛛,才意识到这块山脚下可能压着那东西。
镇压本就不是长久之法,当时选择把魇魔封在这里,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别无他法。只是不料不周板块移动变化速度之快,封印一旦有了缝隙,很快就能被扒出一个更大的豁口。魇魔这些年也不安分,贼心不死,窝在黑漆漆的山底下也想着作乱,倒苦了平城的百姓。
如今之际,只能先找到裂了的缝隙在何处,倘若不重,以他能力还可补救。否则,真让魇魔冲破封印重回人间,以这东西的报复仇恨心理,还不晓得会搅和出什么事。
平城就是最简单的一个例子,也是警示他们的开端。
从寻常人开涮,什么好揉捏就先折磨谁,四处搜刮人的丑陋一面,善于将此种罪恶无限放大,通过看别人互相残杀来得愉悦之感,而它自己只需悠哉观战,坐收渔翁之利。这便是魇魔的可怕与厉害之处。
没有哪个人心中绝对坦荡,也没有哪个人没有半点对人或事的贪想,仙家尚难清心寡欲,更别说苦求一生富贵好命的普通人,欲望和贪婪是他们上进的动力,也是致命一点,魇魔最好利用,何况它还不忌口,无论生死,只管要自己想要的。要知道死人的怨恨有多大,若是把怨灵的仇恨情绪强加于普通人之身,刻意诱导一二,后果不堪设想。
想当年,容师兄也是因为受这个鬼东西的影响,后面才会……
魇魔抬手,指尖窜出一团火苗,他笑嘻嘻的凑到长孙缚面前道:“是我呀。虽然我现在只是一团影子,无法用人身见人,好歹也是老朋友了,长孙主该是记得我才是啊……话说回来,在下听闻长孙主从不周回去不久就从赤焰山坠落,伤了脑袋还损失一段记忆,一直可惜着呢,生怕长孙主忘了我,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长孙缚敛眉呵道:“不周山压着,封魔印镇着。你倒是够关心我,在百骷深渊里还想着窥探我的行踪。”
“那是自然。”
魇魔笑笑,位于长孙缚正对面的黑影瞬间一飘,来到长孙缚的右后方。他继续道:“长孙主也知道,我如今这样,究竟是拜谁所赐……三尊死了两个,我已是痛心不已了,当然得好好看看尊主你。若是你也断了气,那我出去找谁报仇雪恨呐?”
“非是我瞧不起你,只是以你目前的状态,报仇?”长孙缚轻笑一声,懒得和它废话,只道:“……可以。但你报仇伸错了手,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吧?”
“你知道的。”魇魔耸了耸肩:“我向来厌恶凡人血脉,肮脏污浊,岂能与我等相论?怪只怪它们生不逢时,住在这山脚下的城中,不周山周围的妖鬼邪祟几乎没个几只,虽然吞了几颗妖丹,可我需要阳精复体……阳精嘛,壮年男子身上有的是,我不过捉几个上来吸□□气,何必这么兴师动众的?”
长孙缚嗤道:“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不过……乱动这城中百姓的命,你觉得你活的了吗?”
“哎呀,长孙主还是和二十年前一样,十分有气魄呢,真是叫人又讨厌又喜欢啊。至于活不活的了嘛,我并没什么好担心的,毕竟我原身虽为妖魔,可眼下只是一个没有实形的鬼……不是吗?再死,又能怎么死呢?”
“是吗?”
长孙缚表情骤变,语气也阴冷道:“那你就再死一次,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