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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错认(1 / 2)


盛鸣瑶站在原地,她和滕当渊之间隔着一臂之距。这距离不远不近,按理来说,是一个很适合故人叙旧的距离。

可惜盛鸣瑶并不觉得自己可以和滕当渊像久未谋面的老友一样,坐下捧着茶,回忆往昔。

毕竟对于盛鸣瑶而言,这往昔并没什么好回忆的。

第一世,她受尽屈辱,又因滕当渊更加处境艰难。

被推回到过去后,盛鸣瑶又因滕当渊突如其来的幻梦而错失了回到宗门的时机。

虽然她当时苦中作乐,抱着在此间事了后,挟恩图报之心,可最后到底是阴差阳错地为滕当渊挡了魔气。

更在后来,那心魔一直在她体内,又因游隼暗中下毒手,两件事凑在一起,险些要了盛鸣瑶的命去。

这一切不能全怪滕当渊,可若要盛鸣瑶毫无芥蒂地和滕当渊相处,她自认也没有这般开阔的圣母心胸。

她和滕当渊的关系,类似于“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盛鸣瑶没有怨怼,也没有太多情意。之前在般若仙府使出‘浮云出’时,盛鸣瑶对滕当渊有过片刻感激,只是这感激如同玩笑,随兴所至,并不在心内留痕。

“滕道友说笑了,你我虽曾有过几面之缘,可说到底,也没有太深的情分在。”

盛鸣瑶后退了一步,先是不自觉的蹙眉,而后脸上带着疏离客套的笑容。

这笑容熟悉的刺眼,滕当渊记得,在幻境最后那段时日——从酒楼里自己选择与朝婉清离开后,盛鸣瑶就一直用这样的笑容对他。

不再带有以往的半分亲昵,无论言行举止,已经全然将他隔在了外面。

“多谢滕道友愿意为我师兄遮掩,日后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义不容辞。”

疏离,淡漠,礼数周全到仿佛彼此只是陌生人。

“瑶瑶。”滕当渊再次开口,喉咙发涩,“我们一定要如此生分吗?”

在滕当渊心中,盛鸣瑶始终是那个与他相伴十年,最后为了救他而被魔气入体,死于他剑下的“瑶瑶”。

她是横在滕当渊心中的枯梅枝,尽管旁人都说她已颜色凋零,可滕当渊仍觉得芬芳扑鼻。

盛鸣瑶,是心魔,更是滕当渊除剑以外,对外物迸发出的所有情感波动的最初缘由。

现在,她对自己避如蛇蝎。

相处了十余年,滕当渊怎么会不了解盛鸣瑶呢?每当她厌倦了一件事,想要尽快解决时,都会不自觉地蹙眉,伸手勾住衣角轻轻揉搓。

譬如现在。

她从前是为练剑心烦,如今是对自己厌倦。

在说这话时,滕当渊总是冷冽难辨的眼眸,凝结着一层可以称之为“脆弱”的浮冰,似是只需盛鸣瑶的一句言语就能将浮冰击碎,彻底将他击垮。

盛鸣瑶望向了滕当渊的眼底,见他眸色沉沉,周遭更是情绪难辨,心中叹息。

自己已经不在是幻梦中和滕当渊朝夕相处十余年的“瑶瑶”了。

滕当渊亦然。

他们两人还不如不见,彼此守着一份干干净净的回忆,也算美好。如今先是相见,相见之后,难不成还要相认?

如果这样,那么牵扯的事情,委实太多了些。

如今,所有盛鸣瑶逆向而行的过往,已然尽数与现实融合。

先不论这一切的缘由,光是单说这些事情,于盛鸣瑶而言可不是什么甜蜜的过去,更像是一种磨难。

磨难让她变成了更强大的自己,只是磨难终究是磨难,每每回忆起,唯有辛酸可悲。

若能光明正大,肆无忌惮,谁甘愿步步算计,揣摩人心?

“滕道友在说什么?恕我愚钝,实在不明白。”盛鸣瑶不咸不淡地说道。她垂下眼帘,侧过身,让开了一条路,“我要去看我的师兄了。滕道友若是无事,便先请回吧。”

盛鸣瑶坚信,只要自己咬死不认,说到底,滕当渊也拿自己没有办法。

难不成还能逼她去炼心池自证清白吗?

入耳的话语坚定坦然,滕道友定定地看着盛鸣瑶,在听见“师兄”一词时,冷若孤雪的神情有了片刻怔忪,他左手握紧了剑柄,又缓缓松开。

“好。”

滕当渊低低地吐出了这个字,眼底翻涌着一片晦暗。

“……滕某方才失态,请盛道友海涵。”

‘盛道友’这个词像是闹脾气的小孩故意对面前人的回击,可惜盛鸣瑶并没有察觉。她见滕当渊周身气息平稳,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既然没事,他应该回纯戴剑宗去了吧?毕竟纯戴剑宗名门正派,滕当渊又是其中佼佼者,长久停留于大荒宫这样有争议的宗门,实在不妥。

然而,滕当渊并没有如盛鸣瑶所愿离去。

相反地,他向前走了几步,站在竹林之下,雪白的衣裳在太阳的照耀下泛着青色的光,竟像是要和竹子融为一体。

“此次前来,是想拜访大荒宫的田真人和玉颜君。”

见滕当渊眉目冷淡,恢复了以往傲然孤雪的模样,盛鸣瑶松了口气。她站在滕当渊的左前方,为他引路,一边听着滕当渊说着此次拜访的目的。

“……师父冲和子也让我代为向几位前辈问好……”

“……九层梦塔不日也将开放……”

“……大荒宫这一辈人才辈出,惹人惊叹……”

盛鸣瑶听着,心中好笑。

果然,与幻梦中那个不善言辞又木讷的滕当渊相比,现世中的滕当渊远比幻梦中的他要来的妥帖稳重得多。

一言一行,皆不负‘剑道’。

‘剑尊滕当渊’与‘师兄滕当渊’,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不知为何,在松了口气的同时,盛鸣瑶生出的感慨中也夹杂着一丝遗憾。

曾经往事种种,不过一场荒唐幻梦。

盛鸣瑶并不知道,滕当渊其实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爱说话,也只是在她面前时,话才变得多了些。

他想说的太多,说出口的太少。有那么一刻,滕当渊甚至希望这条路能再长一些,看不见尽头才好。

在两人走到木屋附近时,滕当渊忽而停下脚步,将头转向了盛鸣瑶那面,提起了另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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