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霁手中的墨色衣袍上红线穿插,绣着一个实在不能称得上是美观的——
姑且称为东西。
“这、这四不像是你绣的?”尹清枫似是难以置信般。
夏霁见他不解,用手为他指着:“呃,这是佩奇,这是乔治。佩奇绣完了,乔治还差一点。”
尹清枫脸色阴鸷,夏霁慌忙接道:“你你你别生气!我可以解释,我也不是故意要绣不好的,我以前绣的十字绣都有图案的,这个没有——”
他上前一步,夏霁吓得往后退了退,如避蛇蝎般松开了那件被自己弄得惨不忍睹的袍衫,缩到了角落里。
尹清枫目光中的情绪实在不能称得上是友善。
此女说话颠三倒四疯言疯语,自己竟然信了她的鬼话,让她白白毁了一件衣裳。
“这就是你信誓旦旦的成果?”
夏霁满面堆笑:“没这么绣过,这不手生吗?我自己觉得绣得还挺可爱的,你看看?”
窗外薄雾已散,朝阳爬升向苍穹,只可惜他的心却阴郁得很,觉得窗外的阳光越发不顺眼。
眼看尹清枫一直沉默不语,夏霁大着胆子站起来,一步步靠近他,方想从他的手中将那件墨色的袍衫取回来,就被尹清枫察觉到。
他脸色黑如锅底,夏霁解释道:“我帮你把乔治绣完好不好?一回生二回熟,我已经找到窍门了!”
“不用。”尹清枫语气斩钉截铁。
眼看尹清枫拒绝了自己的好意,夏霁有些失落,试图劝道:“你别看它现在是这个样子,但我绣完之后一定很好看的,你今天不是没事吗?老板,给个机会吧?”
窗外朝阳侧斜,照在了尹清枫的眼皮上,他冷哼一声:“孤今日还要去武场。”
夏霁一喜:“你可真是三生有幸,你这件衣服翻遍全江朝都不会有第二个的,穿着去武场绝对的拉风,你——”
不等夏霁话说完,尹清枫斜睨了她一眼,眸中是隐匿的怒火,他冷笑一声,顺着窗户将那件袍衫丢了出去。
就像夏霁那天丢他的鞋一样。
窗外纷飞而落的不是衣服,是夏霁慈母般无微不至的关怀,以及满腔的热情。
应声落地的也不是衣服,是夏霁那颗破碎的母爱之心。
夏霁尔康手在空中僵了半天,殿外守夜的宫人显然也是一惊,忙立在门外:“殿下,可有什么婢子做得上的?”
“将这件衣服丢了,”尹清枫似觉不妥,光是丢了难以泄愤,咬牙切齿道,“不,烧了!”
他凌厉的视线扫来,夏霁悻悻收回尔康手,再也不敢去接话,仿佛自己再多说一句也会落到同样的下场。
望着尹清枫扬长而去的背影,夏霁靠着门静静沉思。
本想是借补衣服一事刷一下好感的,可看尹清枫这模样,倒像是降了好感,她绣的小猪佩奇就那么难看?
还是二人之间代沟太大审美无法趋于一致?
夏霁满腹疑惑,不多时便看着绀黛端着盆进来伺候她洗漱,夏霁漱了口,绀黛狐疑:“我方才看见殿下那么急就走了,你做什么了?”
她吐了漱口水,心虚笑了一声:“我不知道啊,他好像有急事去武场了,我哪敢多问?”
绀黛丝毫不知道今日早上发生的事情,尹清枫夜晚时从不用旁人侍候,他有意塑造夏霁受宠的假象,平日也会给夏霁很多赏赐。
眼红的、爱嚼舌根的,都会有意无意和身边的人说伊承徽有多受宠,一来二去这名声就传了出去。
夏霁道人言可畏,古代版的水军力量也不可小觑。
绀黛见他们两个人没有大吵大闹,故而也信了一半:“如此便好,昨日晚上陆良媛听说殿下留宿在你这的消息后,娘俩望着这恨得牙直痒痒,你小心一些。”
夏霁心中感动。
绀黛对自己这个“情敌”非但没有陷害,反而百般相护,也没有和外人一样信自己是疯子,当真是个良善又热心的姑娘。
不过听了这话,夏霁还是觉得有些好笑:“她娘昨天不是睡在了她那吗?尹——太子就算不在我这,也不会去找她呀。”
绀黛冷笑一声,梳着发髻的手也稍一用力,扯下了夏霁的几根头发,后者呼痛,可看到铜镜中绀黛的冷笑后,她也只能捂着头不敢吭声。
“有的人,自己无法拥有,也不会让旁人得到。”
绀黛虽痴情,但却毫无嫉妒心,在她的眼中,尹清枫如九天之神般高贵,绀黛自认身份卑贱,与尹清枫完全不可能。
在这种自卑的心里下,当然不会产生什么肖想,更不会产生什么嫉妒了。
夏霁转过身,站起来捏着她的肩膀,收起了所有的算计和玩笑,忍不住劝道。
“爱就是要抛弃阶级观念的,有些人,如果你不争取的话就会错过一辈子,等你老了走不动路的时候,一定会怪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多试一种可能。”
绀黛不知夏霁在心中脑补了什么,夏霁没头没尾的一段话听愣了她,最终,绀黛抬手打落了夏霁的胳膊:“你休要多管闲事。”
夏霁揉了揉自己被打痛的手腕,绀黛的面上冰冷如常,若是旁人恐怕就会被她骗了去。
但夏霁可不一样。
至少现在,她还能看透绀黛的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