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圣上得了个高深道人,每日沉迷求仙问道,六皇子被幽禁在府,朝权尽数落大丞相手里,大丞相把朝中六皇子的爪牙清除后,下一步便伸向不是自己一方势力的官员,尤其是程世文这种耿直敢言的官员。
程世文被贬江南,即日全家南下,不得留京。
没了六殿下的牵制,大丞相只手遮天,排除异己,阴云覆满孟朝,程世文俯首长叹,孟朝危矣!
他一个小小官员在激言上旨两次之后终究被贬往江南。
程府全家都沉在阴霾中,各收拾个人的东西,愿意一道下江南的便一起,不愿意地便给些遣散费。
府中下人多是京都近旁人氏,怎会千里迢迢随下江南,只有几个忠心的愿意随同。
一时程府空空落落,程轻卿学也不去上了,花丝镶嵌堂的谢仁泰因是孟冠城一党,早被贬往北疆。
临见明日便要下江南,程轻卿悄悄从后门往东街钱庄去了一趟,把私存的银钱全部取出。
心想爹爹被贬下江南了也好,如今大丞相掌权,暗地与敌国勾结,不日铁骑便会踏平京都,
她全家还可免遭磨难。
收好银票,又去六皇子府门首躲在大柳树后凝立许久,从前到后把府邸转了一遍,一个人在无人看守的偏僻角门外,角门紧锁,她拍打了半晌也无人回应。
程轻卿心里难过,“殿下,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吗?”
一个人在那怔然许久,每过一刻时辰便少一丝孟冠城会突然开门迎接她的希望。
直到巡视的禁军把她赶走,始终见不到孟冠城一眼。
程轻卿失眠了一夜,这一夜都在想与孟冠城相遇到相爱的点点滴滴,她原是置身事外的看着剧情发展,没想到他成了她心底最深处的牵绊。
天亮了,程轻卿起身洗了把脸,跟着程世文等人到码头下江南。
临上船前,程轻卿一步三回头,四处望视,他还是没有出现。
程世文如何不懂她的心思,无奈开口道:“囡囡走吧。”
程轻卿站在甲板上,任冷风刮面,看着不断上船的人,眼见伙计快要收起连接上船的木板。
程轻卿心下揪痛,终于还是要分别了。
她转过身,把袖子内的银票给程世文。
程世文顾不上她的钱从哪里来的,只觉情势不对。
程轻卿心内酸楚,双目含泪,“对不起,爹爹,我要去陪殿下。”
程世文一愣,张了张嘴,他应该斥责程轻卿胡闹才是,却开不了口,片刻才道:“你……你护好自己。”
此时冯氏半日不见父女入房内,抱着程安元出来,却见这番场景,了解何事后也无法狠下心拦她,此去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不觉抱着她扑簌簌泪下。
程世文站在一旁,心内沉重,他向来重礼,再舍不得爱女也不会大庭广众下上前拥抱。
程轻卿眼见船客就快上完,松开冯氏,转身结结实实抱住程世文,哽咽难言:“爹爹,再见。”
程世文僵着手,终是在她背上拍拍,“爹爹在家等囡囡回来。”老眼止不住泪目。
程轻卿知道此生父女之情只能到此,心中悲痛,跪下朝程世文和冯氏深深磕了三个头,站起身再也不敢看爹爹和阿娘还有弟弟。
径直奔下船。直跑到转角,在他们看不到她的地方,程轻卿露出一只泪流满面的灵眸,双手扶在石墙上,望着那艘船缓缓开动,船头程世文、冯氏抱着程安元一直凝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载着她的家人那艘船终究还是消失在程轻卿的蓄满泪水的视线中。
她没有家了。
一名暗卫凭空出现在书房内。
孟冠城左手执书,右手翻动,实则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余光瞥了眼分派在程轻卿身边保护的暗卫,“她走到哪里了?”
暗卫低首回道:“殿下,程姑娘没上船。”
孟冠城手顿住,“没上船?”
跟着程大人都能跑掉,一想到她往日的作风也不是不可能。
“媚嫣那边跟着她吗?”
暗卫闻言,滞言片刻,“回殿下,跟丢了。”
孟冠城心中一凛,登时把书砸出,“废物,一个小丫头都能跟丢。一柱香内我要看到人!”
暗卫连连俯首,“是,殿下。”
孟冠城听说她孤身在外,立时心烦意乱,不知是这丫头故意走丢的,还是旁人另有所图把她带走。
负手在屋中来回踱步,度秒如年,若是她出事了该怎么办,原想她远离京都下江南能免除祸患,没想到竟跑了。
心下又无奈又感动,从前总觉得她不够爱自己,如今又觉得她太爱自己。
想着,忽听门外足音,孟冠城心烦气躁道:“找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