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是不喜形于色的孟冠城也一愣,这才反应为何小脸憋得发青,回道:“跟孤来。”
程轻卿立时跟上,孟冠城见她脚步急促,遂也加快几步带着她到园中最近的如厕。
程轻卿立即向孟冠城道谢,蹬蹬蹬跑入如厕,耳边听见孟冠城的声音:“孤等你,不急。”
程轻卿身心放松的出来,望见孟冠城在一株梨花树下,凝然而立,如有所思,雪白花片簌簌飘落肩头,愈显麟凤之姿,皎皎绝然。
程轻卿不觉一呆,目光停在他身上,行到孟冠城身后,道:“殿下,我好了。”
孟冠城不答言,也不带路,只抬头上望树梢簇簇雪白,对着身后的人道:“程轻卿,孤很可怕吗?”
程轻卿听言一愣,她该怎么说。可怕吗?仔细想想,他帮过她好几次,而自己对他的不满,全来自于对他先入为主的印象,还有对他自身不知的命运的避之不及。
方才骂穆义薇时连他也骂了进去,这么想来自己也有点忘恩负义,不觉心下愧疚,道:“殿下不可怕啊。”
孟冠城听了,徐徐转身,微微低首,目光看进程轻卿澄澈的眼内,缓缓道:“你的眼睛不会骗人。”
程轻卿愕然,不知如何回答。
孟冠城又道:“你从前和孤认识?”
孟冠城对于程轻卿为何突然视他如猛兽思索过一番,特意从两人桃林相遇依次回忆了一遍。发现初次桃林相见她眼内皆是茫然,第二次酒楼相见满是惊恐,第三次寺内相见眼内虽带着怯怕,却是看一个认识已久且了解的人。再加她偶然怪言乱语,他像抓住一条线头,却得不出答案,凭着直觉问了她。
在小说中的认识也算另一种认识。程轻卿像是被人发现来历,心下失惊,想到两人不过相见几次,又暗暗赞叹:这人好聪慧。
程轻卿不敢再与他相视,避开他探视的目光,低头道:“京都哪里还有人不认识殿下。”
孟冠城见她答非所问,摇头道:“程轻卿,你又在骗孤。”
一时陷入寂静,程轻卿感觉到孟冠城盯着她,等她开口,程轻卿又怕自己的来历真的会被他知晓,遂捡起没面皮的话语,抬头嘻嘻笑道:“我从未见过殿下这般俊美的人物,所以每次一靠近就惶恐得很哩,望殿下莫要怪罪。”
孟冠城见她目光闪避,知她不愿说,遂道:“走吧。”转身,嘴角不觉扬起。
晚间,程轻卿吃过晚饭,便在房里摆弄从学堂里带回来花丝,在灯火下把一个个小蔓儿往尾羽里填。
枝雪叩门入内,禀报道:“小姐,门房送过来三个大西瓜,方才不知哪个府的人送来的,说是点名要送给小姐,放下就跑”
程轻卿方才手上花丝,转头问道:“不是郭家吧?”她明明叫楚露不用送了。
枝雪摇头道:“不是,郭家的人门房认识。问他哪个府的,那小厮只说了他主人吩咐小姐若是不欢喜可以丢了。还留了个信条。”说着,从袖内取出奉上。
程轻卿接过,展开一看,只见字迹潇洒,笔力遒劲写道:此物性寒,不可贪食。
程轻卿看毕,知道是谁了,把字条放在桌上,脑子里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到底哪点能吸引孟冠城让他对她生起那么点兴趣的。还是他真的发现她是穿书者,想拉拢她为他对付沈芷遥,又觉不可能,一个人再聪慧也不可能会想到自己是书中人。
枝雪在旁见程轻卿看完字条后一直发呆,等了半晌,问道:“小姐,该如何处置?”
程轻卿听言,既然想孟冠城想不通,还是想西瓜吧,反正丢出去也是丢,丢进肚子里也是丢,没差别,谁会跟好吃的过不去呢。
遂吩咐枝雪送一个去上房,说是郭楚露送来的,因是楚露私自送给她,爹爹和娘切不可对他家提起。
又取一个到自己房间,那西瓜甚是大,剖开鲜红红的十数瓣,程轻卿一个人吃不下,分给了枝雪并底下一些粗使丫鬟。
夜间程轻卿摸着饱食的肚子,嘴角挂着满足的笑入睡。
转眼,即是春猎之日。
程轻卿早早起来收拾齐备,身着粉色妆花缎暗纹箭衣,腰系祥云束带,足踏红色缎绣鹿皮靴,头绾双平髻,斜插两支桃花银簪,手牵小青骢到门首等着程世文和冯氏。
一家人各盛其装,骑马往春猎之所北苑前去。
北苑,于京都之北,有二三百里宽阔,于大片林木中广建楼台殿阁,乃皇家狩猎□□处。
北苑原是当今圣上为博先贵妃一笑而建游乐处,当年月余之间选定苑址,尽数驱逐住民,揭瓦拆房,征选壮力大兴土木,不论金银,但求华美,昼夜建铸,金银用之如泥沙,数千民众皆劳亡,换得一朝建起极乐琼宫。
先贵妃薨后,又广纳天下佳丽置于行宫,皇帝日夜在此非是楼中宴饮淫乐,便是铺设排场赏山玩水,奢靡至极。全不思朝纲,尽数弃予六殿下与大丞相治理。
程轻卿勒马进入,只见山明水秀,佳木成荫,数座楼阁亭台掩映在湖光山色中,晴日下朱甍碧瓦,金辉玉映。
跟随这程世文至一片平阔草原,领着妻女按着排定的位置,立马待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