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靠问路走进了郎官们所住的里巷,荀忻思索着如何才能找到荀攸,沉思间他余光看到一个熟人。
荀忻眼睛一亮,推车上前,“郑君?”
他极为惊喜,此人宽衣博带,身穿儒服,分明是当初在雒阳时荀攸的友人郑泰,郑公业。
郑泰皱着眉打量眼前的推车小贩,他对着这张脸毫无印象,并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人。
看着郑公业脸上的迷惑,荀忻这才想起自己现在这副尊容,于是伸手挡住下半张脸,只露出眉眼,提醒道,“当日雒阳,公达唤我小叔父。”
郑泰思考片刻,终于有一点印象,他四下看了看,将荀忻拉到一处死巷中,低声问道,“公达言郎君已回乡,你如何来的长安?”
刚问完他就想起自己也是回了乡后又回的雒阳,人都在这里了,问这个问题实在没有意义。
荀忻急急问道,“公达可还平安无恙,他住在何处?”
“我今日就是为公达而来,方才从他庭中出来。”郑泰道。
只见见此人面带忧虑地摇了摇头,“家中无人。”又补充道,“庐舍被毁。”
荀忻心中一沉,难道我还是来晚一步?
他抓住郑泰的袖子,请求道,“郑君,带我前去。”
郑泰看着眼前人与荀攸如出一辙,仿佛祖传式的抓袖子手法,沉默地点了点头。
“数日前,我被捕入狱,是公达为我奔走,才得以释出。”郑泰边走边道。
“如今他或许入狱,我却无能为力。”
荀忻脚步匆匆,低声问道,“君等谋刺董贼,已然事泄?”
“伍校尉谋刺未成,身死事败。”郑泰叹口气,面色惨淡。
郑泰本就刚刚从荀攸家出来,不过百步的距离,片刻就走到了荀攸家屋檐下。
郎官们所住的地方是征用的民房,茅草盖顶,夯土成墙,院门到房屋不过十几步距离。
站在院门口就可以见到院门和屋门一起被拆毁破坏,显然有人破门而入。
荀忻深吸一口气,眼前场景如此熟悉,让他回忆起那段难以遗忘的记忆。
没时间多想,荀忻快步走进庭中,先往厨房而去,灶上的釜中置甑,甑是蒸盘,釜是锅。
荀忻掀开蒸盘的盖,只见蒸盘上有一些麦粒,他尝了一口,煮熟的麦粒没有馊味,证明主人没有离开多久。
他又跑进堂内,堂内仅有的两个木箱被翻开,木箱内外是散落的衣物。
其余如木案之类的家具横倒在地,书架被推倒,竹简散落在地,一片狼藉。
荀忻目光四处搜寻,走近木案,拾起地上的砚台,地上溅落不少墨迹,砚台里面的墨已经干涸。
郑泰过来问道,“郎君可有所得?”
荀忻放下砚台,“应该是一两日前陡生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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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狱中,狱卒正在分发晡食,他提着木桶,用勺盛取其中麦饭,囚徒们忙将陶碗从栏杆缝隙中伸出,嗷嗷待哺。
狱卒一路行来,一遍遍重复盛饭。麦饭本是粗疏之食,然而在这个荒乱之世,从士大夫到囚徒,贫穷的人们吃的都是这种主食。
一直走到一处,囚徒仍躺在草席上不动,狱卒敲了敲栏杆,“汝不食?”
里面的囚徒没有动静,旁边右侧的囚徒边吃边道,“狱君莫呼,此人已死。”
“已死?”狱卒皱起了眉头,“死于何时?”
那名接话的囚徒答道,“今日午时,他撞壁而死,我亲眼所见。”
狱卒面色沉沉,他可记得死的这位刚关进来没多久,听说叫何伯求,是山东的大名士,这位自杀了,也不知道上官会不会追责狱吏看管不力。
“其言当真?”狱卒想到这里,敲了敲旁边左侧的栏杆,问里面那位囚徒道。
他记得这位是和何伯求一起关起来的,应该是相熟的人。
此人和其他囚徒一样,身着麻布所制的赭衣,披头散发,赤脚而坐,手腕脚腕戴着木质械具。
但他在草席上,在这脏污不堪、不见天日的牢狱中,却凛然端坐,仿佛身居朝堂,与这长安狱格格不入。
只听此人答道,“然也。”
他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周围的影响。
狱卒在心里否定了他是何伯求友人的想法,就算是点头之交死在身边,常人也会心生哀恸,怎么可能像这人一样平静淡然。
他一边想着如何上报何伯求自杀的事,一边用木勺盛饭,“汝食否?”
那位起身将陶碗伸出栏杆,赭色麻衣下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待狱卒将麦饭盛进他碗中,此人将碗拿回去,颔首道:“多谢。”
作者有话要说:《三国志》和《后汉书》记载常有相左之处,甚至于《三国志》所记的史实各传之间也有矛盾的地方,引注也有不一。
比如《荀攸传》说他参与刺董,然而和他一起参与刺董那几个人早早就死了,还有伍琼和伍孚,籍贯、官职、表字都一样,却在三国志中分前后死了。
本文同人,尽量尊重史实,有很多私设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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