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姻醒来时,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她摸了摸脸,觉得有些滚烫。
丫鬟一直守在她身边,说大夫来看?过,她的腿已经没事了。
她记挂着回客栈,起身走了两?步,除去踝关?节那儿还有些别扭,基本上已经无碍。
“姑娘恢复得可真快。”丫鬟不禁看?呆了,以她之前?的状态,至少还要再修养半月才对,居然?就可以下?地了!
她心?里几乎确定,这又是一个假借受伤之名,来接近他们家二?爷的。
“二?爷在哪里,我去跟他说声谢谢。”青姻想?在临走前?,谢过他救命之恩。
“家中正有贵客来,此时恐怕不太?方便呢,姑娘不如今夜就睡在这里,等明儿一早再和爷辞行。”丫鬟生就一副圆脸,肉肉的十分讨喜:“奴婢叫莺儿,姑娘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和我说。”
“可是——”青姻正要回绝,忽然?瞥见,方才睡觉的枕边,放了一块丝帕,与一个淡橘色的香囊。
一瞬间,全身血液都?凝固了。
这分明是在驿站时,她给哥哥的贴身之物,怎么又回到了自己身边。
后?脊背一凉,感觉两?颊有些刺痛,伸手抚了上去。
莺儿凑近了一看?,不由惊道:“哎呀,姑娘,你这里红了呢,要擦些膏药才好。”
“不过啊,您的皮肤可真嫩,就像牛初乳似的。”莺儿歪头打量,眸中划过一抹惊艳。
大房的柳姨娘每日都?用牛初乳沐浴,也没见肤色这么细腻白皙。
“姑娘,您是南方人吧。”莺儿不由好奇,看?她骨架子小小的,与北方女子相比,真是娇小玲珑,让人一看?便心?生怜惜。
青姻失神,只点了点头。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从?脚心?一直上升到头顶,若是哥哥来了,怎可能不叫醒自己呢。
还有方才,她睡着得也十分蹊跷。
想?到那个可能性,她不禁摇了摇头,不会的,他不可能会在这里。
“莺儿,你方才说,府中有贵客来,是二?爷的朋友吗?”
见她打听这个,莺儿有些奇怪。
想?想?又觉得没什么,这世上喜欢她家二?爷的女子那么多,各个都?恨不得将他细枝末节都?打听得清清楚楚。
“不知是哪个世家的公子,现在正与二?爷在厅里坐呢。”想?到之前?在门厅前?的匆匆一瞥,莺儿脸禁不住微红。
今日内宾厅是琴儿当值,侍奉茶水,出来后?,亦是一脸花痴相。
据她说,那位爷看?着年纪比二?爷还小些,但却是坐在主位,一张脸生得尤其?好,只是通身气度太?过冷冽,她也只敢在奉茶的时候,悄悄抬头看?了眼。
夙家也是数一数二?的仙门世家,二?爷对那位的态度却一直毕恭毕敬。
莺儿当时站在门廊上,侧身送迎他们进入茶室,瞧见一个清瘦如谪仙般的身影,像是北方的雪松立在空谷,让她连呼吸都?停了半刻。
视线转到青姻身上,禁不住想?,这一天之内,府中倒是来了两?个如天人般的人物。
先前?爷特意吩咐把人带回降雪轩住着,便是看?上了她的意思,偏她先还不自知,一味的要走。
“夜深了,姑娘不如先去沐浴。”莺儿在后?院伺候了十几年,最是了解二?爷秉性,他既让人住了这降雪轩,那么必是格外上了心?的。
且这位姑娘生得纤丽娇小,五官精致得像丹青描墨似的,说话间,一口南方女子软绵柔腻口音,极是柔媚缠人。
许是爷腻味了北方不惧寒冷的灵霜花,想?要折一株江南菟丝。
不过,也就图个新?鲜感罢了,在这后?院中,还从?没有一个女人,能留下?超过三日。
“多谢你。”她捏紧手里的香囊,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挤出一丝苍白的笑?。
香囊和丝帕回来了,那么,哥哥必定不会再去客栈找她。
外面天已黑沉,她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在哪里沐浴,我自己过去就好。”
“就在隔壁暖橱,姑娘且等一等,奴婢这就去放热水。”
门开了,天上一轮残月清寂,犹如那人清冷高绝的气质。
可谁又知道,在那副仙人之姿下?,掩藏着如此偏执骄狂的心?性。
她走出去,深深吸了一口气。
北方的天似乎更加高远一些,夜幕上稀稀疏疏的星子,每一颗都?很亮,照见阶前?白梅霜雪一般的傲骨。
方才屋里烧着炭火不觉得,出来才觉得寒气逼人。
只是隐隐约约间,总觉得暗处有双眼睛在窥伺,让她一举一动都?不自在起来。
夙府来的客人,会不会就是慕衡。
一天之内,心?情?跌宕起伏,此刻实在是有些受不住了。
沐浴过后?,身子总算松泛了些,腿伤处也全好了。
莺儿拿来一套崭新?的衣物,笑?盈盈的道:“姑娘换上这套吧,厚实些,可别冻坏了。”
绯色绣金丝海棠花的缎面长裙,外面罩了一层同?花色的夹袄,腰那里掐得恰到好处,凸显得人格外活泼俏丽。
青姻在热气氤氲的暖橱中换好衣服,觉得有些热,回到房中便脱了最外面那层夹袄躺下?。
此刻夜已深了,她却浑然?没有一丝睡意。
手中捧着香囊和丝帕,青姻发现,他唯独没有给她那一缕头发。
先前?那种被暗中窥伺的感觉,时有时无,她觉得自己快疯了。
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已追来夙府,也不知道他此刻在哪儿,准备什么时候出现。
就像是一只被猫尽情?玩弄的老鼠。
唯一确定的是,慕衡必定是生气极了,她双拳不自禁的收紧,心?中有一个最坏的念头,始终不敢去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