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天台是不对外开放的,偶尔供剧组租赁用。
泊溪不知打哪儿弄来的钥匙,唐咪带着杜熙月上楼时,发现紧锁的铁栅栏门上,长链条松松地垂着,绿色的爬山虎穿过?栅栏,门槛渗了一层青苔。
杜熙月将门打开了一条缝:“唐小姐。”
唐咪跨过?台阶,走了进去。
水泥地面上横七扭八地歪着上一回租赁时留下的道具,她小心?地绕过?一团长绳,天台边缘,一个男人面朝外站着,瘦、高,身上的风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指尖星火明明灭灭。
没有灯,只有月。
对方似听见动静,转过头来,即使在黑暗中,依然能看得清嘴角瞬间翘起的弧度,以及朝她晃了晃的手:
“这儿。”
杜熙月及时停下脚步,保持一段刚好能看见,却又听不见声音的距离。
唐咪走了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泊溪鼻梁上架了副金丝眼镜,镜片下,狭长的眼睛瞳仁漆黑,有别于往常的温柔,斯文里还带着一点说不出来的邪性。
“泊溪?”
“不认识我了?”
泊溪按灭烟头,转过身面对她。
他鼻梁很挺,临近高楼有明寐的灯火,在鼻翼间留下一道阴影,黑色的瞳仁清晰地照出她的影子。
唐咪笑了笑:
“当?然认识。”
这样的相貌,难怪能红。
她看了看左右,除了风太大天太冷,风景独好,从上往下俯瞰,街道车流霓虹,交汇成一副都市夜景。
唐咪脖子起了一粒粒的鸡皮疙瘩,风刮脸上跟冰刀子似的。
无论何时,她都不会让自己失了仪态,唐咪站得笔直,手搭在栏杆上:
“说吧,我助理怎么了?”
泊溪瞥了她一眼,眸光微动,做了个唐咪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脱下身上价值不菲的风衣,铺到地面,将积了一层灰的水泥地盖在脚下,腿一屈坐了下来,拍拍身边的空档:
“坐。”
半人高的围墙,挡住了四面呼啸而来的风。
唐咪一哂,没扭捏,也坐了下来,两人隔了一拳的距离。
她没催,泊溪却递了手机过来。
“你看一看吧。”
他说。
唐咪莫名其妙地接过?来,心?里却隐约明白,大概与她那位好助理脱不开关系。
屏幕早就解了锁,停留在微信界面上,小石的微信头像是一块心?形的石头,她认得。
聊天记录是昨天半夜十点的。
每天都要努努力:【泊哥,唐姐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好女人。】
泊溪没回,对面却在一分钟后,发来一张照片,照片上是……林智斌?
唐咪从那一堆蜂拥的保镖里,艰难地辨认出了林智斌的脸,不苟言笑、傲慢骄矜,白墙背后是浅绿的门框。
地点……很面熟。
唐咪想了一会才认出,这是她最近住了一阵的病房,透过走廊的灯,能约莫估出是在夜晚。
林智斌来见过?她?
每天都要努努力:【唐姐身边有程总,有林少,也许还有别的什么人。泊哥,您何必喜欢这样一个女人?】
……这样一个女人?
呵呵。
对话从这里断了。
只是到今天早晨,小石还道了声“早安”。
“看明白了?”
“恩,看明白了。”
唐咪点点头,不论小石出于何种理?由,在这样的时刻拍下这样一张照片,初心?绝不会太善良。何况她今天能因为一个男人抹黑自己的雇主,明天就能因为一笔不菲的钱财出卖她,委实不是只好鸟——
非常没有契约精神。
“介意我截个图吗?”
唐咪心里藏了事,脸上却还是笑得温软,跟没事人似的。
“随意。”
唐咪将聊天记录截了,发到自己的微信上,泊溪从旁拎了罐冷啤递给她:“来一罐?”
“不喝。”
唐咪拒绝。
泊溪也不生气?,伸手拉开易拉环,唐咪看着他左臂毛衣下鼓起的一个大包:
“不疼?”
泊溪喝了一口冷啤:“还成。”
“我刚入行的时候,也碰到过。”
他语气淡淡,“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一只魔鬼,区别只在于,你放没放它出来。你助理……也一样。”
人们会因为外貌嘲笑你,因为无能践踏你,因为私欲抹黑你。
“所以,你后来怎么解决的?”
“你恐怕不会想知道。”泊溪很坦诚,他看着她,“我这个人,很睚眦必报的。”
“所以……?”
泊溪仰脖将冷啤灌了,顶着墙角排好,唐咪这才发现,那里还列了两个。
“预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他又开了一罐,“我做了个局,如果这人没这么贪得无厌,至多就是被我辞退,可他贪得无厌,一头栽到我这局里,最后——”
“我送他进了局子,十年。”
唐咪眨了眨眼睛,“十年?”
什么罪能判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