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二?小姐的目光让她有?些没来由的不自在。
程柔嘉垂下眼睑,恢复了方才低眉顺目的模样,像个泥塑的菩萨一般立在池姨娘身后。
唐二?小姐的眸中就闪过了一丝惶惑。
看打扮,不似寻常的丫鬟,但偏偏立在那里不落座,与从她们府里出去的那位池姨娘结伴,也不像侯府的主子。可即便是她一直低着头,也难掩出众的容貌气度。承平侯府,什么时?候多了个这般年龄的女眷?竟然还侍奉在姑母身边。
这头邹氏已经捏着帕子诉苦起来:“本来是定好的亲事,天津卫的四品佥事。虽然是寒门出身,可年纪轻轻坐上?这样的位置,可见上?进。谁知道媒人拿了八字去找大师合,竟然合出个相克的命格……”
这话一出,连在唐家人面前素来低调的池姨娘也不免惊异地抬了头,看了安安静静坐在那儿的唐玉清一眼。
男女婚嫁素来有?合八字的习俗,可大师们合出来的结果,即便不是“天作之合”,往往也能凑出个“相濡以沫”的好兆头。像这种相克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侯夫人亦忍不住皱了眉:“那大师可是有?真材实料的?莫不是被人收买了故意来毁人亲事的?”
“……是慈安寺的圆明?大师,名声在外?的。”邹氏的神色更加黯淡。
侯夫人闻言在心中长叹了口气,倒不再计较邹氏今日在她跟前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寻常的高门嫡女,从十三岁就开始相看人家,十四五岁定亲,筹备个一两?年的嫁妆,等出嫁时?也就十六七了。像唐玉清这样临要出阁因为八字相克退了亲事,恐怕很难再找到什么好儿郎。
“你也不必如此心焦,玉儿是我的嫡亲侄女,她的亲事,我会?上?心的。再不济,还有?皇后娘娘那里给?玉儿撑腰呢。”侯夫人也是玲珑心思?,自然看得出邹氏今日领着侄女过来见她是为的哪般,也不等她绕几个弯再开口,径直担了下来。
邹氏自然喜不自胜地谢了又谢。
唐家虽然是国公府,可她们又不是宗房,分不到爵位。玉儿的父亲也是个不成气候的,日日在刑部混日子罢了,且还是不省事的,什么事情都不上?心。以她们的能力,先前的亲事已经是顶到头的好了,如今临了退了婚,若不求到家里这位富贵滔天的姑奶奶这里,只怕真要远嫁才能门当户对了。
心事了了,邹氏的姿态便放松了许多,终于开始正眼瞧站在角落里的池姨娘二?人了。
“姨娘瞧着起色不错,先前在道观里住得可还顺心?”她笑眯眯地看向池姨娘。
对于这个在她们府中借住,后来被选中当了老?侯爷姨娘的池氏,邹氏素来是有?几分优越感的——不过是个被人送来送去的玩意儿,即便如今飞上?枝头生了侯府的少爷小姐,也该记着恩人的好,时?时?小心侍奉才是。
池姨娘并?不理会?邹氏的嘲讽,屈膝行了一礼,温和?地道:“劳烦二?夫人记挂,妾身粗鄙惯了,在哪里待着都无妨。再者,侯爷在道观尚且都不觉苦,妾身自是一切都好。”
侯夫人随意地端起桌上?的茶盏,没有?言语,似是完全没听到有?人说话。
邹氏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敢再指摘老?侯爷的屋里事,目光落在池姨娘身后纤瘦美丽的少女身上?,脸上?就现出几分好奇。
“这位姑娘是?”
侯夫人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邹氏的目光所向,淡声介绍:“是谦哥儿新收的屋里人,姓程。”
邹氏顿时?惊讶地半天都没有?合拢嘴。
京中谁不知道,定远大将军、皇后唯一胞弟薛靖谦年至弱冠仍未娶妻,且身边连一个通房妾室都无,京中多少未出阁贵女们都肖想着那世?子妃之位……
这个程氏,究竟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原先是在府里伺候的?”她不免好奇。
勋贵人家,在府里的少爷娶妻之前从府里选个老?实的丫鬟教他通晓人事,是不成文的规矩了。可世?子都二?十一了,侯夫人怎么会?这时?候才想起来这档子事?而且这人,选得也漂亮得太过了。
侯夫人抿了一口茶,微微摇了摇头否认,其他的却不再说了。
安静乖巧地坐在侯夫人身侧的唐玉清眸中也闪过一丝惊愕,脸色有?些难看。
这美丽得惊人的少女,竟然是谦表哥的通房……既然不是表哥的丫鬟,那,就是表哥自己选的人了。
知女莫如母,邹氏在此刻敏锐地捕捉到了女儿的失态,目光微微一沉。
若能当上?承平侯府未来的主母,那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可侯府如今的这位主母,她们唐家的最尊贵的姑奶奶,却是这么多年一个亲上?加亲的字眼都没提过,可见是不打算从唐家的侄女们中挑一位当儿媳妇的。
她一早告诫过女儿不要有?这种妄想,免得反而惹来承平侯夫人不悦,远了感情,女儿也一向做得很好,乖顺地接受了她安排的亲事,并?无半分逾矩。
虽不能让玉儿如愿,但教训一个小门小户的通房,还是可以的。
既然不是丫鬟,那必然就是出身寒门了,否则怎么会?只有?一个通房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