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颜跟徐烟自从他们分了家,就没再?正式见?过面。偶尔远远的望见?,谁也不会主动上前,更无交谈。此时再见?,自然感触。
徐烟确实是穿越的,而且还是穿书的,知道很多事情。也因此,她得了不少便利。可她自己也知道,她知道的事情,都是书里写的。书里没写到的,她也是两眼一抹黑。
季颜和?徐秋的事情,书里根本提也没提。也或者?提了一两句,但她看的是小说,谁也不会将小说里的每字每句都记下来。所以,虽然知道徐秋以十一岁之龄考了县试第二,吃惊之外也没觉得?意外。
她知道徐秋一直聪明,他母亲又一心让他上学,能考中也不意外。
徐烟上辈子就知道这世?上是真有天才的,徐秋大概就是属于天才?一类的。虽然在她心里,秀才?也不过是科举之路的开始,就像小学考初中一样。她真心没觉得?多难得……徐源那样考上秀才?的,回家也不过做一个村小学教师。她四叔考了这么多年没考上,在她眼里就是个蠢货。
她不觉得?这有多难得,却也想跟他们拉近些关系。
毕竟,三十岁的秀才?和?十一岁的秀才?的差距,她还是知道的。
也因此,她知道他们在这里之后,才?会过来祝贺一番。于她不过是舍些钱财,说些好话。到底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将来说不定就有用得上的地方。她并未将宗族放在眼里,可却想着,将来她的生意做的越来越大,或者?做到了京城。到那时,有个做官的同族,总比别人要得?用些。
所以她来了。
看?到季颜时,其实是意外的。这意外却源自于季颜的容颜,她还记得几年前见?到季颜时的模样,可这几年过去了,她还是老样子。她见到过太多农村妇人的模样,但凡有了孩子的,基本都是一年老过一年。哪怕是她娘被她养尊处优的养起来,几年下来,也老一成不止。
再?一想,又觉得?也没什么。有人就是不见?老,而且她还记得几年前见?她时,她就是不见?悲苦,舒心顺意。人心情好,往往就不容易老。如今又人逢喜事精神爽,气色看起来更好些,也是正常。毕竟也就才几年,又不过十几年。
而季颜也有些意外,这意外却因为徐烟身上的业障。
之前没刻意去看,但她知道,徐老大如今还瘫着,是她的缘故。她根本就没把他的毒全解了,只解了一部份。想来,是因为徐老大太过愚孝,怕他起来了,再?做出什么让她为难的事。反正她有能力,不在乎多养一个废人。除了不能起身,徐老大现在过的日子,比以前做牛做马还要被打骂的日子可要好的多了。
但规则在人伦这一桩的计算上却是苛刻的。但凡不孝,弑亲者,都是极大的业障,便是入了轮回也洗不清。徐烟自以为是外来者,将这些看?淡。却不知道这所谓的“外来”,不过是规则的手脚,她是真真正正的徐烟,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她的罪。
而如今,这罪就缠在她的身上。
只是现在有所谓的女主气运帮着,显不出来。
除此外,她身上还有不少业障,或多或少,或深或浅。最让她意外的是,她身上是有人命的。
不管看到了什么,心里又怎么想。两人坐了下来,俱是面上带笑。
“之前一直不知二婶与秋弟在这里,还是昨天听到今年县里第二名是个十一岁的孩童,是徐家村的徐秋,这才?知道。可惜昨天天色太晚,只能拖到今日才来拜见?二婶。还望二婶莫怪。”
季颜便笑道:“这又不是什么事,这村里来县里的人不知多少,要是你次次这么见?,还忙不忙正事了?”
“旁人哪能跟二婶和秋弟比。说起来,真是恭喜二婶和秋弟了。”
“我只怕是大人们见?他年纪小,所以才给他这个机会。按着本来,其实只是想着让他试一试,熟悉一下。过不过的,到没什么念想。知道你是大忙人,也不一定就在县里。不然一开始就去打扰你了。”
不管什么时候,人到一个陌生地方,都会找个熟识的人。村里很多人进镇或是到县里来,都会到徐烟那里走一遭。要是办事,不管她帮不帮忙,有这么个人在,心里就觉得?有底气。
“二婶太客气了,我幼时又得二婶多番照顾,莫说我在,便是不在,下面的人也断不敢轻忽慢待。”
季颜笑道:“你这话我可记着了,以后有的是打扰你的时候。”
“我是求之不得?。就怕以后,二婶会嫌我的门户低。”说到这话,徐烟神色间便有些不自在。以前她不在意,为了买商铺做生意,她直接给家里办了商户。在村子里,人人都道他们家发了财,个个羡慕不已。可到了县里,她才知道,这商户的门槛有多低。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她送弟弟去书院读书时夫子不收了。
商户子弟,连参加科考的资格都没有。而她弟弟也不是多天才的人物,大字也不识几个。没有打得?动对方的价值,自然不愿收他。
可惜,商户一立,想改却是千难万难。
“都是家乡人,有什么高低的。”季颜只是客气的道。
徐烟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微微泛红。听到她的话,才?笑道:“对了,秋弟呢?怎么没见他?”
“一早就被他夫子带着出去了。明天我们就得?回家,趁着这会儿,要见?一些人。”随即又叹道:“我是不懂这些,一切只能凭他夫子操办。”
“是三叔爷家的源叔?”
“可不就是他,这一次的事情,可全亏了他!”
“既然源叔在这里,我身为晚辈,总是要拜见?一番的。不知他们何时回来?”
“这我到不知道。他们每日出去归来,时间也没个定准的。”
徐烟微微皱眉,却还是耐心等着。
幸好,徐源他们中午就回来了。因为明天要走,他们也该整理下行装。便空出这半日,专门收拾行李。不过,这一次却比来时要强的多,来时他们都只能自己整理自己的,现在却有两个下人,一些杂务正可交给他们去做。
也因此,徐源反而能有时间正式接见徐烟。
别看徐烟如今发了财,村里人都羡慕的不行。可徐源却是万万看?不上她的。文人对商家的蔑视是刻在骨子里的,徐源虽只是秀才?,却也是文人。而徐烟前前后后所做种种,也颇为让人诟病。
她要分家救父,因为没有人知道,她父亲的身体就是她下的手。所以,这件事总得来说,是褒多过贬。但她后来自作主张,不顾父母反对,由农转商,这便是大错特错。不听父母言是为一,自甘堕落又是一。
再?加上,在徐烟发财之后,她的祖母父,甚至是叔伯多有上门,要她接济。她不但半分不接济,反而把人打了出来……更是利用人言,坏了那一大家子的名声。这又是一大错特错之事。
打秋风一说从古至今都有,可为什么从无断绝?不过是因为血亲宗族。徐烟将至亲打发出去,更是毁了他们的名声,自以为胜利,却没发现,从那之后,愿意再上她家门的族人,已经趋近于无了。
村里人对她的评语,除了发了大财,厉害外,就只剩下心硬了。村人无知,他们不在乎你是农是商,只觉得?她发财了,让家里人过上了好日子。一个女孩子,做到这点确实能耐。可发了财就六亲不认,这就是任何人都看不上眼的。
身为文人的徐源,看?待这方面的事情,又更加苛刻些。
因此,虽然接见?了她,可却十分冷淡。
徐烟对他也不冷不淡,在她想来,徐源一把年纪,始终是个秀才?,也没什么值得投资的。只是送上厚礼,意思到了也就成了。
于是乎,徐烟等了一上午,结果见?徐源的功夫,统共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到是在徐秋身上下足了功夫,可惜,徐秋还是孩子呢,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他才?只是第一次考的不错,谁知道是运气还是有真本事?
第二天一早,五个人共坐一辆牛车,往乡里赶。童城赶的车,其他四人坐在车上。
牛车也是季颜买的,以后这到处跑的事多着呢。就是徐秋,若是考上秀才?,也要到镇里来读书了。徐源早就说过,他自己本事有限,教的弟子,最多也就考上秀才?。想再进一步,他就没有这样的本事了。
有辆车,以后接送徐秋,也方便些。
他们买不起马车,也用不起马车,牛车刚刚好。
一路上,徐秋和?徐源的心情都特别好。师生两人说说笑笑,好不快活。
平平安安回到村里,村里早就得?了消息。徐秋高中了县试第二,差一点就是头名。虽然有人酸溜溜的说话,可却也是合村为他高兴。他们都是一大家子的,家族里出了有出息的人,走出去他们面上也有光。要是能再进一步,那就更风光了不是?
不过到底还没到最后,连个秀才?的名都没有呢,所以就算是热闹也有限。
至于牛车和童家叔侄,因着男女有别,季颜让童城带着童雨住到书院那里。帮着打扫庭院,修葺屋顶,顺便照顾徐秋和?徐源。二来,如果村里有事要用车,也可以直接去那边叫人。
这来来去去的,怎么都比往季颜这里跑合适。
也因此,短时间里,竟是无人知道,这牛车和仆人,是季颜买的。
回来的第二天,三嫂子就过来了。向她打听消息:“可看到我家小叔没有?”
季颜叹气道:“这里面的规矩太大,考试的地方,整整一条街,都不许咱们女人靠近。我却到哪里看?到你家小叔去?”
三嫂子先是惊叹:“唉哟,可见人还是得多出去走走。这样的规矩,咱们可是听也没听过。”
“可不是。”顿了一下,才?问道:“让你当?家的去学院问问?”
三嫂子摇头:“我家当家的出门去了。前段时间,我娘家兄弟找了点活计,工钱挺高,我当?家的便跟着一起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呢。”随即又叹气:“小叔也真是,明知道家里惦记,也不知道早早回来给家里透个消息。”
“回头我问问秋儿。”
“唉,那可就得?麻烦你了。”
“没事,都左邻右舍的。”
晚上徐秋回来,季颜便真的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