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安排我,我自己睡。”
尽弭一直没能习惯身边躺着一个人的感觉。那种感觉无论多少次都会让他无所适从,温热的气息会源源不断地传过来,静谧间还会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黑暗中,就像被包围了一样。
尽息没有?表现出不满,但他也没有退让,“我不是在和你商量,你应该知道的。”
可怕。
乔叹当下就有了?决定,好兄弟就该独自逃跑。
“那我去那边房间睡!大哥晚安,弭弭晚安。”乔叹溜得飞快。
尽弭还?是被强制地带离了自己的房间,他被尽息“安置”在自己的床上。
右手被铐住,另一边铐在床头。
可以活动,但无法离开太远,最多?是在床边站着。
“为什么不听话?”尽息收敛了?方才在柳小舟和乔叹面前的笑容,无表情的样子有?些吓人。
尽弭低着头,细长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依稀能看到他颈侧的青筋。
“柔软的床垫会让我做多?余的梦。”
尽息:“什么梦?”
“很多?,很累。”尽弭的声音越来越轻,“梦会影响我的作息和工作。”
“在解剖台就不会做梦?”尽息问。
“……也会。”但在那里,梦到的是过去的现实,都是发生过的、可控的事件。在这里梦到的内容,完全没有?规律。
尽息走到电灯开关旁边,“既然这样就习惯在床上睡,别仗着自己不怕冷走捷径。”
“嗯。”尽弭应道。
房间陷入黑暗中。
“睡吧。”
尽息的声音传到尽弭耳中,接着床边凹陷了一块,然后稳定下来。尽弭也跟着躺下。
床垫很软,被子也很软。
躺在这中间,意志很轻易地被暖意夺走,只有手腕处还?有?一丝冰凉。但这丝冰凉也随着时间消失得无踪。
“……醒醒,尽弭。”
声音和晃动一同传导到大脑,尽弭从沉睡中被唤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是城久渠。
“老师?”尽弭的声音带着疑惑和睡意。
城久渠带笑意的声音传来,“睡糊涂啦?忘了?今天我们要出去看烟花吗?”
“……哦对,还?有?小七他们也要去。”尽弭坐起来揉了揉脸,“我去洗漱。老师你等我一下。”
洗漱完尽弭和城久渠带着5个孩子坐上了?动车。
哐当。哐当。
“好安静啊……”尽弭说:“动车的声音可以听得很清楚。”
城久渠点头,他的声音在动车的灯光下更温暖了?,“我最享受的时间就是在动车上,它行?驶过静谧的山间林野,而?我有?一个目的地。”
“在这里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城久渠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每次放假说回家都没回,我没有家,但是只要我搭上动车,就会有?目的地。”
车窗外,一只白鹭掠过江面,喙间鳞光闪烁。
“这种充满期待的感觉……应该和回家差不多?吧?”城久渠笑着看向尽弭,像是在向他求证。
尽弭的心脏刺痛了?一下。
“应该不一样吧。”尽弭不清楚那突然的刺痛是为什么,他继续道,“别人的‘家’都有人,有?家人的地方才能叫家吧。”
“是吗。”城久渠还?是带着笑意,完全不受影响。
到站后,尽弭走下车,却没听到身后有动静。
他回头,看到城久渠扶着动车的门框对他笑,“但是不下车,就不会知道目的地里没有人在等自己了?。”
尽弭张了?张嘴,不知道作何反应。
城久渠收回自己的手,车厢门缓缓关闭。
动车再度行驶。
孩子们和城久渠隔着车窗玻璃与尽弭挥手再见。
动车行?驶出甬道,尽弭无法看到他们。他站在原地无力地垂下手,收不回视线。
忽然一阵爆炸声传来,紧接着轨道、地面都开始震颤,上方还有?烟尘洒落。
动车爆炸了。
尽弭浑浑噩噩地回到医院,一个人坐在寂静的长廊里。
眼泪倏地掉下,悄无声息浸湿了他的衣襟。
可是下一秒他又出现在了动车上,见到了那个总是笑得很温柔的城久渠。
“……老师。”尽弭的声音在颤抖。
城久渠笑道:“这种充满期待的感觉……应该和回家差不多?吧?”
尽弭的大脑闪现了?刚才发?生的惨剧,他拼命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城久渠却好像没有注意到尽弭的异样,而?且听到了尽弭的回答,他说:“是吗。”
画面一转,城久渠站在车门边与尽弭挥手告别,“但是不下车,就不会知道目的地里没有人在等自己了?。”
尽弭再次回到了医院空无一人的长廊里,然后又一次出现在动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