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尽弭问,护士便接着说了:“我跟你说,你别看城医生现在这样,他以前可惨了。”
护士嫌站着累,干脆拉着尽弭在长廊边上的椅子坐下,双手捧着果汁的瓶子,视线落在瓶子的水汽上,“你也知道城医生长得好,很有亲和力,放现在很欢迎。但以前在孤儿院就没那么好了,其他孩子觉得那些来看孩子的夫妇会喜欢城医生,所以经常打他,特别是脸。你仔细去看的话,城医生额角那是有疤痕的。”
“太过分了。”尽弭微皱着眉。
“你说的是那些孩子吗?他们确实过分,排挤、打人什么小心思都有,但你有没有想过是什么导致他们这么小就这么坏?是什么导致城医生在孤儿院里?”护士说着说着都把自己气哭了。
平复了一会儿后,她才说:“不就是那些人渣父母。”
“嗯。是人渣。”尽弭递了张纸巾过去。
护士胡乱擦了擦,脸上的妆花了也不在意,她愤恨道:“真希望人渣当场暴毙!不愿意去爱为什么要生!”
尽弭也不知道。
他没有思考过“不爱为什么要生”的问题,因为记忆里他也一直是孤身一人,如果不是听到林清妮的质问他都不会开始去考虑。
可能男性天生同理心就比女性弱,也可能他本来就不是很有同理心的人,总之他没有思考过“不爱和不想要孩子”的人为什么要去做生孩子这一身体和生活成本颇高的事。
以及“被抛弃”、“被家暴”的孩子是什么心情,又是怎样成长过来的。
例如林清妮口中的城久渠,他之所以要成为儿科医生,是否就是因为童年创伤?他想去治愈生病的孩子。
“这么比起来,老师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尽弭觉得自己就不太行,他没有童年被爱的记忆,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治愈孩子的心灵。
安抚了一会儿林清妮的情绪后,尽弭决定去病房看看那几个长期住院的孩子。
或许他可以先学着和他们相处。
走了一圈,他想找的三个孩子都不在。于是尽弭径直上了四楼。
三个孩子玩得正高兴。
“我是最近来实习的哥哥,可以带我一起玩吗。”尽弭半蹲着,笑着说道。
虽然眼前的人很陌生,但几个孩子并没有犹豫很久,其中一个男孩更是过来拉着尽弭的手带他过去。
两个男孩,一个女孩,都很活泼。
女孩经常把“幼稚”挂在嘴边,但男孩们并不反驳,说什么不要紧,继续玩就对了。
“哥哥,郊外是不是有个地方可以看烟花啊?”女孩满怀期待的眼神看着尽弭,似乎尽弭说是她就看到烟花了一样。
“对,除夕夜会有很多人在那里跨年。”尽弭摸摸她的头,继续说,“可以看烟花,也可以买汽水糖果,还有有趣的气球和玩具。”
“那我要气球和糖果。”一个稍大的男孩说。
另一个男孩,也就是刚才去拉尽弭过来的男孩说:“我要汽水!烟花!”
“你们做梦吧!”女孩做了个鬼脸,“我们又去不了!”
稍大的男孩说:“没关系。说出来就吃到了。”
“对对对。”另一个男孩附和。
女孩很无语,她完全不懂男孩子的脑回路。虽然她刚才听尽弭描述的时候也很开心,就好像真的做了那些事一样。
尽弭笑着看他们拌嘴、打闹。
从他们身上他其实看不出太多受伤的样子,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也可能只是暂时远离了让他们受伤的源头,所以现在的他们可以自由地快乐。
……不对。
逻辑不对。
远离阴影源头确实可以改善状态,但真的可以这么无忧无虑吗?
30%。
将喜悦程度降低30%,会更合理一点。
像城久渠那样,受过的伤仿佛完全不存在一般……很不正常。
尽弭做出“不正常”的判断后,太阳穴处忽地传来一阵钻心的痛,痛得他无法思考。
只有直觉隐隐地告诉他
——不要相信一切看似美好的行为。
比如这些孩子在四楼里就一定会忘却所有伤痛、玩得很开心这一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