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午后,不冷不热,阳光正好,是叶满最喜欢的时候。
这个时候每个人似乎都是懒散闲适,透着一种岁月静好的温柔。
叶满要赶在李夫人寿辰时把抹额绣好,所以走哪儿都带着花样子,听嫂嫂们说话时,她就低头绣两针。
李六嫂看着她穿针走线,手指头灵活得什么似的,换自己可能每一针都要扎到肉上,歆叹道:“满儿这手真巧,我都看得眼花缭乱的,那乱七八糟的几针下去,怎么就成了一片叶子?”
“满儿心中自有乾坤,在你这外行人眼里,可不是乱七八糟的。”
被四嫂一通揶揄,李六嫂也不生气,笑笑地与她挨着肩膀坐在一起,“都是外行人,咱们妯娌谁也别撇过去。”
叶满不好意思地放下针线,“都是我闲着没事瞎琢磨,嫂嫂过奖了。”
“你嫂嫂实诚,这可不是过奖。”李夫人拿着叶满绣的花样子端详,也是越看越爱,“不然你问问,你几个嫂嫂哪有会绣一片花儿的。”
百州城不讲究女子必须精修女红或者琴棋书画,因为历来的商贾环境,看账拨算盘好似才成了年轻男女们寻常掌握的技能,哪家要是出个算盘之间见万两的闺女,那必然是人人称赞,说媒的都要踏破门槛。
除了三嫂是京中人士,五嫂出身山野豪杰之家,余下几位都是本地人,所以女红一项都不怎么擅长,平日缝缝补补尚可,若是要他们也跟叶满一样绣出片花团锦簇来,一个个头都大了。
比起嫂嫂们的口才和本事,叶满觉得自己只会拈针走线算不得多厉害,总是暗生羡慕。
李温棋却让她换过来想想,“你会的嫂嫂们不会,这么一想不是应该骄傲一下?拿自己擅长的去跟别人不擅长的比,这才能欺负人。”
想起李温棋一本正经地教自己“欺负人”,叶满不由涌起了笑意。看看外面的日头,他回来还得一些时候,今日中午也没着家,想来是很忙的……
众人唠着家常,免不了绕到孩子身上。
六嫂想跟叶满学两招绣个虎头帽,好让将来自己的孩子也能有一两件自己亲娘做的东西,四嫂却笑道:“教你可得费一番功夫,你可得提前给满儿备好大礼。”
李夫人笑着替六嫂说了一句:“就是再费工夫,有个三年五年的还不成?不过要是你们孩子要早了,没准倒是真赶不上。”
寻常人家的婆婆,哪个不是催着要抱孙子的,叶满听李夫人言下之意如此宽限,倒是微微讶异。
细想来,如今家中也只有四位兄嫂生育了儿女,三嫂是和离再嫁,因为伤了身子已不能再孕,儿子也是原先夫家那边带过来的。
叶满不禁暗暗感慨婆家如此的开明大度,寻常人家计较、在意的事情,在李家好像完全不存在。
这样的人家,就是百州城也不好再找出来。
那厢李六嫂还感慨:“我有时倒想,早点生也罢了,等孩子大了我们还年轻,能四处走走看看。”
李夫人驳道:“你这想得不是本末倒置?趁着年轻才要赶紧多走动,把机会放在年过半百算怎么回事。”
“还是娘说得在理!”四嫂应和了一句,却又抱着李夫人的胳膊笑,“这可是娘亲身总结的经验教训!满儿可也记得多学学!”
“我就是恼四儿这张嘴!”李夫人笑骂一声,玩笑的神情中倒有几分过来人的认真,“像我们那时候,十来岁就嫁了人,当真是什么都不懂,眨眼之间几个孩子就在炕头爬了,懵懵懂懂半辈子都过来了。你们啊,年轻,自己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怎么当得了爹妈,还是多长几年再说吧。”
四嫂笑道:“那娘您都不着急抱孙子孙女?”
李夫人闻言,反是一脸嫌弃,“急什么?我是嫌自己太闲了?”
她养了七个儿子,可以说半辈子的时间都在跟孩子为伍,对孩子自然不会多稀罕。不然也不会成天急吼吼地让几个儿子赶紧成家滚出去。
叶满也从李温棋口中听说过,她婆婆很是喜欢女儿,当初也是想着生个小棉袄凑个双全,可谁成想一肚接一肚都是儿子,到他们三哥的时候其实婆婆已经很嫌弃了。但那时毕竟不像现在的条件,他们年纪也是真的轻,生了几个儿子都手忙脚乱了,不生也找不着法子。
到李温棋的时候,李夫人看见他又是个带把的,当时眉头一皱差点就想把孩子扔了。
最后还是想着,这怎么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随便拉扯长大算了。
得知婆婆对孩子的养育是如此随意,叶满还真有些惊讶。
老一辈的人多大讲求多子多福,尤其是儿子可以传承香火,那些大户人家,哪个不是成天求爷爷告奶奶地保佑一举得男,换在李家倒是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