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在场的客人无一不唏嘘的,都在为那位失宠的小公子感到惋惜,也为乾德帝的无情摇头叹气。
说书人见状,才摇头晃脑悠悠道:“所以说啊,最是无情帝王家,就算是现在受宠的画竹,也不知道那天就在深宫里香消玉殒了。”
袁命之听到这里,将手中茶杯往桌上一放,轻声点评道:“一派胡言。”
尹璁听楼下客人的议论声听得津津有味,没注意到他说了这句话,见他放下了茶杯,面色不虞的样子,以为他是在茶馆里坐久了觉得无聊,就笑眯眯地给他倒了杯茶,安抚他说:“不急,咱们再坐一会儿,我听得正有趣呢,你就再喝会儿茶,就当陪着我了。”
袁命之皱着眉头道:“这些一听就是胡诌瞎编的故事有什么好听的。”
尹璁就捧着脸,笑脸盈盈的样子,天真烂漫地说道:“你不懂,对于咱们这些一辈子都见不到皇帝的人来说,天家的一切都值得我们去八卦。左右我们进不了宫,不知道宫里的真实?情况,随便听听满足一下好奇心也是好的。”
袁命之对此嗤之以鼻,尹璁也不在意,继续喝他的茶吃他的点心,专注地听着楼下说书人说乾德帝的传闻趣事。
萧令见他听得这么入迷,听到说书人说乾德帝是如何疼爱画竹的,也不为所动,都不知道这个小东西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了。正常人听到曾经喜欢过自己,自己也喜欢过的人移情别恋了,不应该会很难过,不想知道关于那个人的一切才对吗,为什么尹璁却一点都没有难过呢?
难道尹璁已经不喜欢乾德帝了,所以不在乎乾德帝现在喜欢的是谁,跟谁在一起吗?想到这一点,萧令的呼吸就一窒,再想到尹璁这段时间对“袁命之”表现出来的种?种?,萧令就有了个可怕的猜测。
莫非尹璁真的不再喜欢自己,而是喜欢上自己伪装成的“袁命之”了吗?
想到这个,萧令的脸就沉了下来,拿着茶杯的手也不自觉地用力,直到茶杯承受不住他的手劲,发出轻微的破裂声,他竟然活生生地捏碎了一个茶杯!
尹璁听到东西碎裂的声音,才从楼下说书人说的故事里回神,转头去看他,只见他手里的茶杯不知怎么的碎成了一片一片,里面的热茶都洒了出来,洒在他的手上,整只手掌都湿了。
那茶水刚从壶里倒出来的,还?很烫,尹璁看到他的手都被茶水烫红了,他还?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就惊讶地提醒他说:“茶杯怎么突然就碎了,你的手不要紧吧,要不要擦一擦?”
萧令这才回神,僵硬地摇了摇头,将手中碎裂的茶杯放下,随便擦了擦手。
尹璁看到碎成一片一片的茶杯,啧了一声,“这里的茶杯也太不经用了,居然喝着茶都能碎掉。”
说着他就要喊伙计过来理论,袁命之却抬手制止了他,淡淡地对他说:“不用了,是我不小心把茶杯弄碎的,一会我多?给点钱就是了。”
尹璁这才作罢,见他袖子都湿了,也没心情继续待下去喝茶听故事了,不满地撇了撇嘴说:“那我们先回客栈换身衣服吧,今天就先听到这里,改天再来。”
萧令希望尹璁永远都别来这种?地方听人胡说八道了,巴不得尹璁快点和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听尹璁说先回客栈,他就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碎银放在桌上,对尹璁说:“那我们先回去吧。”
尹璁见他付了钱准备离开了,才不情不愿地跟上。
回客栈路上,尹璁还?对刚才茶楼里说书人说乾德帝的传闻念念不忘,不停地缠着袁命之问他对乾德帝的情史有什么看法,袁命之不是不说话,就是顾左右而言他,一副不想搭理这个话题的样子,让尹璁觉得好无趣。
好不容易回到客栈,尹璁还?要继续跟袁命之叽叽喳喳说乾德帝的事,跟在袁命之身后上了楼,甚至走过了自己的房门,等袁命之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他还?在袁命之背后叭叭叭地说个不停。
萧令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就反复听他问自己对乾德帝喜新厌旧抛弃小公子宠爱月盈楼头牌有什么看法。如果不是自己装作不知道他就是那个小公子,而自己也不是乾德帝,萧令都要觉得尹璁就是在故意拿这件事来折磨他刺激他了。
他走到自己房门前,听尹璁还?在身后喋喋不休,不禁无奈地回过身对尹璁说:“小璁,天色已晚,你该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尹璁听到他这话,下意识地喔喔两声应了下来,却没有要回自己房间的意思,继续跟在他身后叭叭叭地说着话,眼看着还?要跟他进他的房间里。
萧令挡在自己的房门前,再次提醒了他一声,说:“小璁,该回房睡觉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尹璁这才听清楚袁命之跟他说了什么,他说得正上头,突然被袁命之打断话题,不太高兴地哼了哼。他暂时没有回自己房间的打算,而是站在袁命之房门前,从袁命之的身侧往房间里面看,好像袁命之的房间跟他的不一样那样,一副好奇的样子。
袁命之就站在门口,咳了咳嗓子,尹璁这才回过神来,嬉皮笑脸地对袁命之说:“我好像还没来过你房间诶,不能让我进去参观参观吗?”
袁命之正色道:“客栈的房间大同小异,有什么好参观的?再说今日已晚,该歇下了,小璁若是真的想参观,就明日再说吧。”
尹璁摸着下巴思索一会儿,突然踮起脚将脸凑到他面前,贱兮兮道:“怎么,你房间晚上不能进去看啊?你是怕我看到你睡觉的样子吗?哎呀有什么好害羞的呀,我们同床共枕那么多?天,什么该看不该看的都看了,这会儿你跟我装什么矜持呢?”
袁命之板着脸道:“同床共枕?没有的事,小璁不要乱说,名声要紧。”
尹璁嘟哝起来:“你还?装,我们之前明明就每天晚上都睡在一起,你还?抱过我,见过我没穿衣服的样子,现在却装矜持,你不承认是不是想当渣男?”
不远处的店小二刚给一个客人送热水出来,就见这两位客人在房门前说话,他没有地方躲避,只能硬着头皮将两位客人的对话听在耳里。只是这两位客人的对话太过劲爆,听得他惊讶到手里的水壶都掉了,发出好大的动静。
尹璁和袁命之听到声音,猛地转头看过去,只见店小二小心翼翼地捡起水壶,对着他们哈腰点头赔礼道歉,然后快速绕过他们咚咚咚跑下楼了,活像被吓到了一样。
看到店小二落荒而逃的背影,尹璁若有所思?,回过头可怜兮兮地对袁命之说:“你看,我们俩的事情都被外人知道了,你还?想否认吗,你要将我的清白置于何地?”
袁命之认命地叹了口气,耐着性子问道:“小璁你到底想做什么?”
尹璁见他被自己缠得无可奈何了,便觉得自己达到了目的,也没刚才那么执着要进他的房间了,就嘿嘿地说道:“只是突然跟你分开睡,有点不太习惯,睡觉前还?想多看你几眼才能睡得更安心些。”
袁命之听了这话,脸上看不出喜怒,淡淡地对他说:“那小璁看够了就回去歇下吧。”
“喔,好吧。”尹璁见他没有挽留和邀请自己进房跟他一起睡的意思,就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回自己房间去了。
萧令看到他关上了房门,才叹了一声气,尹璁刚才跟他说的那句“睡觉前还?想多看你几眼才能睡得安心”,跟喜欢一个人,怎么看都看不够有什么区别呢?尹璁不会真的喜欢上“袁命之”了吧?
他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开始怀疑当初的自己是不是不够了解尹璁。他以为他换了个再普通不过的身份,弄了张不好看的脸,就不用担心尹璁对他伪造的身份产生感情。他自认为自己算是了解尹璁的脾性的,尹璁不就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吗,看他那么亲近胡淑妃皇后沐贵妃太子妃,甚至连娜昭媛都能容忍就知道了。
可为什么他把袁命之弄得这么平凡无奇,尹璁还?是会对袁命之产生感情呢?莫非问题不出在脸上?
萧令想不通,尹璁是否移情别恋袁命之这个问题困扰了他一晚上,导致他久久睡不着,第二天起床晚了。
他下楼的时候,就看到尹璁趴在柜台那里跟掌柜的聊得火热,走近了才知道尹璁在跟掌柜的在讨论中秋节的事,他才反应过来,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中秋。
尹璁正在问掌柜的哪家茶楼酒楼做的月饼好吃,没有注意到他来了,而他因为中秋节这个话题而陷入了沉思?,也没有出声提醒尹璁他来了。
看到尹璁对中秋节这么期待的样子,萧令想起来很久之前在宫里发生的事,有天晚上他特意带尹璁去宫里最高的龙柱顶上看月亮,那时候他还?跟尹璁约定中秋节要一起赏月。现在除非他当场跟尹璁坦白他的身份,否则这个承诺怕是要做不到了。当然这是对于尹璁来说,如果只是对他来说的话,他是履行了这个承诺的,只是换了个身份陪尹璁赏月了而已。
只是不知道尹璁还?记不记得当初自己跟他许下的承诺,到时候会不会感到失望难过什么的,想到这个,萧令就忍不住叹气。
听到他的叹气声,尹璁才知道他来了,开心地招呼他过去,对他说:“你来得正好,我跟掌柜的在说杭州的中秋节怎么过呢!掌柜的给我推荐了好多家月饼,月饼还有好多种?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选择才好了,你来帮我参考一下!”
萧令见他这样,估计是早就把昨天在茶楼听的乾德帝的逸闻忘在脑后,满脑子只剩下吃的了。不过这样也好,尹璁吃东西总比一个劲缠着他问他怎么看待乾德帝跟画竹的事情好多了,他现在想到民间那些关于他的传说就头疼。
尹璁看着他中意的几样月饼纠结道:“我往年都吃娘亲亲手做的豆沙和红薯馅的月饼,偶尔有一两年娘亲从哪里得到鸡蛋,才能吃上蛋黄馅的月饼,还?没吃过其他馅的呢。这里的月饼居然还有肉馅的,火腿馅的,水果和百花馅的,不知道好不好吃。”
袁命之就跟他说道:“火腿是金华特产,杭州也有不少人吃,或许小璁可以尝尝鲜,试一试火腿月饼。”
尹璁困扰道:“啊,那火腿是肉馅吗,肉馅岂不是咸的,咸月饼有甜月饼好吃吗,我比较喜欢吃甜的。”
萧令听了他的话,嘴角微微上扬,这小东西果然还是那么嗜甜,豆腐脑要吃甜的,粽子要吃甜的,就连月饼也只吃甜的。
他就建议道:“那就甜的咸的都买一些吧。”
尹璁更加苦恼了:“可是我吃不了那么多?,只尝鲜的话,会浪费很多?月饼的。除非……除非你和我分着吃!好不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