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璁第二天又爬不起来了,乾德帝起床的时候心情比昨日还好一些,由宫人伺候着穿戴好后,还很好心地回到龙床边上,问尹璁今天还要不要去东宫上课,还是说让人过去给他请几天假。
尹璁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在龙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呲牙咧嘴地跟乾德帝说:“我要去上课!”
萧令见他还是要去上课,不由得失落地叹了一口气,他以为都这样了,尹璁应该会消停几天,乖乖待在承光殿里等他回来,继续腻歪,没想到……
“唉。”他只好让叶姑娘将尹璁的衣服拿过来,从肚兜开始,一件件给尹璁穿上。
因为肚兜的用途实在是多,而且穿着也舒服,今天尹璁就没那么抗拒了。给他穿好衣服,萧令又喂他吃了些好消化的食物,才让人将他送去东宫。
急赶慢赶,尹璁终于赶在太傅来上课之前抵达了东宫,只是他的身体看起来比昨天还要虚了,好像碰一下就会摔倒那样,连走路的姿势都很别扭。
有同窗见他这样,就关心地问道:“尹弟,你的病情看起来比昨天还要严重了,你真的不用请几天假好好休养一下吗?”
尹璁在心里把乾德帝那个人面兽心的老东西骂了一顿,挤出一个笑来安慰同窗说:“没事,我这是昨天回去的路上,因为调皮爬树摔了一跤摔的,不影响上课。”
他在宫里调皮捣蛋的事迹,连东宫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伴读们都有所耳闻,所以听他这么说,也没有起疑,而是叮嘱他,让他不要那么调皮了。
尹璁满口应下,见他们没有起疑,才松了一口气,慢吞吞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好。
只是刚才站着走路还好,一坐下来,他就忍不住犯困了。而且困意随着太傅来讲课时越来越浓重,最后他实在撑不住,睡得一头磕在了课桌上,发出了一声不小的动静,引起了太傅的注意。
太傅见他今日上课又犯困,一张脸都黑了,但又不好意思把他跟乾德帝那些事拿在那么多学生面前说,只能罚尹璁站着上课。
可怜了尹璁,明明可以不受这种罪的,都怪乾德帝没点节制,害他今天上课又因为犯困被太傅罚。这还不算,下课的时候,太傅又把他单独叫去谈话,面对太傅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尹璁都要无地自容了。
太傅气恼道:“昨天老夫怎么跟你说的,让你不要贪图欢乐,荒废学业,结果你今天又在课堂上睡觉。年轻人,要学会节制,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尹璁欲哭无泪道:“老师,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啊,我昨晚是打算早点睡觉的,但是陛下他不让我睡。”
饶是太傅早已知道乾德帝宠爱尹璁,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老脸一红。他还以为是尹璁年轻气旺,贪图欢乐所以才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没想到居然是乾德帝缠着尹璁不放。
他作为乾德帝以前的老师,乾德帝跟尹璁这么大小的时候就是他教的,自认为很了解乾德帝了。年轻时的乾德帝尚且不贪恋美色,现在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应该比那时候更稳重才是。没想到一放在尹璁身上,就没个节制,真是让他始料不及。
但是这不论是对乾德帝还是对尹璁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对尹璁来说,姑且只是耽误学业而已,但是对乾德帝来说,就是很严重的事情了。要是乾德帝因为沉迷美色而耽误朝政,对天下苍生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他作为乾德帝的老师,是一定要提醒乾德帝这一点的。
不过他也不能直接跑去乾德帝面前,大声斥责乾德帝的不是。他就算是乾德帝的老师,也只是个外臣而已,乾德帝床帏的事,他是管不着的。要是乾德帝还没长大成人,他作为老师说一说劝一劝倒没什么,可是乾德帝都快不惑了,早就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再去提醒,就不合适了。
所以他只能用尹璁做理由,去劝谏乾德帝。
乾德帝下午在御书房批奏折的时候,宫人进来通报说太傅求见,他还有些纳闷,不知太傅今日好好的,有什么事来求见他。
其实他继位几年后,太傅就没什么东西可以教他了,虽然名义上太傅还是他的老师,但已经变成了一个虚职。更多时候,太傅都在东宫里教太子,没什么事会找他,他也没什么事需要太傅操劳的。除了上次,他想把尹璁送去东宫跟太子念书的时候,私下跟太傅见过几面。
说到尹璁,乾德帝就反应过来了,难道太傅这次过来,是为了尹璁的事?是不是尹璁在课堂上捣乱,让太傅忍无可忍,只能过来跟自己告状了?
乾德帝想起尹璁平日里勤奋好学的表现,实在想不出尹璁会对太傅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他疑神疑鬼了半晌,才放下手中的奏折,不动声色地跟宫人说:“请太傅进来吧。”
不一会儿,太傅就老态龙钟地走了进来,见到乾德帝,只是虚虚地拱了下手,就站在御书房中间,等乾德帝发话。
乾德帝向来尊重这位老师,更别说他还欠着太傅一个人情,虽然他很疑惑太傅今天过来找他做什么,但还是微笑着跟问了声好,又给他赐座了。
太傅也不跟他客气,坐下后才不慌不忙地摸着自己的胡子说道:“老臣今天来找陛下,是有事要跟陛下说。”
乾德帝便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来,谦虚道:“太傅请说。”
太傅便说道:“老臣今天来,是为了尹璁之事。”
听到太傅是为了尹璁过来的,乾德帝便端正了态度,他也想知道尹璁做了什么,能让太傅亲自过来一趟找他,就好奇地问道:“哦,可是璁儿又惹太傅生气了?”
太傅轻轻地哼了一声,数落道:“他前几日无端请假也就算了,这两天来上课,还公然在课堂上睡觉,影响老臣给太子授课,问他原因,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老臣只能来跟陛下求证了。”
乾德帝一听,原来是为了这事,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他想起尹璁昨日从东宫回来后跟他抱怨的话,再看看太傅这会兴师问罪的样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太傅解释才好。只能咳咳嗓子,含糊其辞道:“璁儿这几日身体不适,朕原本想让他多休息几天再回去上课的,但他十分坚持要去上课,朕也劝不动他。朕还以为他去到东宫,真的会好好学习,没想到居然给太傅造成这么多困扰,是朕不对。”
太傅一边听着他的解释,一边屈起手指头敲击椅子上的扶手,等他说完了,才说道:“陛下知道就好。老臣认为,尹璁年纪小,贪玩也在所难免。但是陛下比他年长许多,总不该也由着他乱来,还请陛下对尹璁多加管教,莫要让他坏了学堂的规矩。”
乾德帝是聪明人,当然听出太傅这话是借尹璁来说他的不是,为了尹璁考虑,他只能笑着连连应下:“这个朕会的,多谢太傅提醒。”
太傅见他答应了,就没其他话要跟他说了,便起身准备离开,乾德帝就让荣华送他出去。
荣华将太傅送走后,回顾起太傅刚才跟乾德帝说的话,总觉得太傅今天过来不是跟乾德帝告小公子的状的,而是过来提醒乾德帝不要沉迷床帏之事的。他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回到御书房面对乾德帝的时候都有些提心吊胆,生怕乾德帝恼羞成怒,迁怒于他。
没想到乾德帝并没有生气,太傅走后,他又跟个没事人一样,神情自若地看起奏折来了。荣华小心翼翼地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没有动怒的征兆,才彻底放下心来。
但荣华还是有点埋怨太傅,好端端的过来管陛下的床帏之事做什么。陛下禁欲那么多年,一朝遇到个喜欢的,情难自禁一些,不是正常的事情么,太傅真是太死古板了。
尹璁今天又被太傅说了一顿后,从东宫回承光殿路上再三决定,今晚不论乾德帝如何诱哄他,他都不会让乾德帝抱他了。他不能再这样贪欢下去了,不然太傅会对他失望,以后不让他继续去东宫上课。
他信誓旦旦地回到东宫,便把自己关进暖阁里看书。好在有冰块可以降温,不然大热天的他把门都关上,不得热死在里面?
说到冰块,尹璁觉得这真是个好东西,夏天明明那么热,却有冰块可以降温,自从寝殿里放了冰块之后,他都不觉得热了。
叶姑娘见他把自己关在暖阁里读书,还是有些担心的,就时不时敲敲门,问里面的他要不要吃的喝的,然后给他端一些酸梅汤和点心进去。
夏日的酸梅汤可是样好东西,特别是承光殿里的酸梅汤。叶姑娘会在里面放一些碎冰块,把酸梅汤弄成冰镇的,喝起来从嗓子眼凉到肚子里,别提多舒服了。只是他这几天身子不适,不能多喝,里头放的冰也不多,尹璁就想着快点把身体养好来,到时候就能吃冰了。
他一边看书,一边喝着酸梅汤吃着小点心,又没有乾德帝在他旁边骚扰他管着他,别提多惬意了。等他看完一本书,发现乾德帝还没回来,才觉得有些反常,毕竟昨天可是他前脚刚回来,乾德帝后脚也回来了呢。
尹璁虽然好奇乾德帝今天怎么还没回来,但他又不能让人去问,生怕乾德帝以为自己要找他,然后又回来缠着自己做这做那的,他都没办法好好学习了。乾德帝不回来才好呢,他能多看几本书,尽快赶上太傅讲课的进度。
尹璁一开始想着乾德帝今天不回来挺好,没人闹他,他能好好看书。结果他看了半天的书,也没见乾德帝回来,暖阁里静悄悄的,又让他觉得不适应了。他心里有些空空的,不得不承认他有点想让乾德帝陪着他,就算什么都不做,光是坐在他面前陪着他就行。
意识到自己这种情绪后,尹璁又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只是被乾德帝这几天闹得养成了要他陪的习惯。他才不是那么粘人的人呢,粘人的明明是乾德帝,他现在已经十八岁了,是个成熟的大人了,应该要独立一些。
他是这样想的,但坐了一会儿,见外面都夕阳西下了,乾德帝还没回来,他就有些坐不住了,从暖阁里出来问叶姑娘她们说:“叶姐姐,陛下怎么还没回来啊?”
叶姑娘一天都待在承光殿里,又怎么知道乾德帝怎么还没回来,见小公子问起,才应道:“奴婢也不知,要不要奴婢派个人去御书房看看?”
尹璁看了眼外面的暮色,觉得天都快要暗下来了,让人跑一趟也不好,就摇摇头说:“不用了,也许他一会就回来了,我们不管他。”
他嘴上说着不管,却一直在殿门口徘徊,看起来有些焦急的样子。叶姑娘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小公子这是在乎陛下的表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