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马车吱悠吱悠地出了城门,城门外不远处就是护城河,冰雪消融后,护城河两岸一派绿意盎然,让人眼前一亮。
河岸上翠绿的是柳枝,粉色的是桃花,不少青年男女结伴走在河堤上,也有不少老人小孩在踏青。
这样好的日子里,来河道两边卖东西的小贩也不少。像小孩喜欢的糖葫芦,女子喜欢的绣球荷包,男子喜欢的折扇,还有大人小孩都可以玩的风筝,每个摊位前都有不少游人驻足。
河道两边的路并不宽敞,加上这会人有点多,不合适马车经过,所以萧竞只能让马夫在桥头停下来,他带着尹璁下车用走的。
萧竞下了马车后,又回头对马车里的尹璁伸出手扶他下来。尹璁把手放到他手心上,欢欢喜喜地从马车跳了出来,也不顾衣服头发被弄乱了,抬起脚就要往人多的地方去。
还是萧竞看不下去了,帮他整理了一下衣摆和头发,才对他说:“这里人多,璁儿走路注意些,不要跟我走散了,免得回头找不到人。”
尹璁倒也乖巧,知道自己今天出来是托了太子的福,也知道如果自己惹了什么麻烦会连累到太子。所以听到太子的嘱咐后,就乖乖地跟在了太子身侧,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太子的袖子,眼睛却好奇地不停打量着周围的热闹景象。
他这样像极了被兄长带出门踏青的娇贵小少爷。他模样生得极好,又一副机灵可爱的样子,身上穿着只有大户人家才能穿得上的衣料,单薄孱弱的一个,带着点大病初愈的苍白,惹人怜爱。
尹璁跟着太子走在人来人往的路上,从他身边经过的行人见到他们,就主动避让到旁边,倒不是因为看出他们不同寻常的身份,而是他们的气质超然,让人不敢接近。特别是尹璁,看起来就跟个病殃殃的贵公子那样,人们还怕不小心撞到他,让自己惹上麻烦呢。
不过这个贵公子看起来弱是弱了点,但不是一般的好看,就跟画里的仙童走出来那样,天真又烂漫,引得路人纷纷回头去看他。
尹璁丝毫不觉自己已经成为焦点,他的注意力全都被道路两侧摆的摊子上卖的东西吸引去了。外面这个花花绿绿的世界对他的诱惑太大,他进宫太久,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热闹的场景了。
他指着一位老翁卖的糖葫芦对太子说:“二哥哥,我想吃这个!”
出门在外,尹璁不敢直呼太子为太子哥哥,只能按太子几兄弟的排序,喊他二哥哥。萧竞看到糖葫芦,就想起他们出宫逛朱雀大街的那个晚上,尹璁也是吵着要吃糖葫芦。他没想到尹璁对糖葫芦如此执著,怕不给他买,他又要跟上次那样委屈地哭出来。萧竞自认为自己没有父皇那样的能耐,能镇得住哄得好尹璁,所以只能让随从拿钱给他买两串糖葫芦。
尹璁接过糖葫芦后,心满意足地叼下一颗山楂球,口齿不清地说道:“还是二哥哥对我最好,我最喜欢跟二哥哥一起出来玩了。”
萧竞闻言哭笑不得,他这算是哪门子的最好了,尹璁不过是看他好说话,不像父皇那样管着他罢了。若是父皇在场,见到尹璁这样,说不定又要吃醋了。
想到自己父皇吃醋的样子,萧竞又无奈地摇了摇头,牵着有了糖葫芦吃就没空看路的尹璁继续往前走。
尹璁解决掉两串糖葫芦,手上和嘴巴都是黏糊糊的糖浆,他把脏兮兮的手伸到太子面前,仰起同样脏兮兮的脸,无辜地对太子说:“二哥哥,脏了,要洗一下。”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有多娇气,明明以前他还没进宫的时候,天天爬山玩水,把自己弄得哪里都是泥巴,都不觉脏得难受。现在有一点点脏,就受不了了,真是被乾德帝宠坏了,而完全不自知。
萧竞只好带他到旁边的草地坐下,让随从取水过来,沾湿手帕给他擦嘴擦手。他们这副兄友弟恭的样子被路过的人看到了,不禁有些羡慕。
有大人对自己的小孩说道:“你看那边的两个大哥哥,当哥哥的那个多疼爱自己的弟弟啊,还亲自给弟弟擦手。你快跟人家学学,多呵护弟弟妹妹。”
大一点的那个男孩看到了,就不屑地说:“哼,他弟弟长得那么好看,他当然要疼弟弟了。要是我弟弟妹妹也长得那么好看,我也会疼他们的。”
这话被大人听到了,大人笑着骂了他几句,就一起走远了。
也有年轻的女子从旁边经过时看到这一幕,忍不住驻足观望道:“哎呀,你看那边那位公子,他好疼弟弟啊。看他对弟弟温柔细心的样子,以后也一定会很疼妻儿吧,要是能嫁给他就幸福了。”
“是啊,他的家庭也一定很温馨吧,不然他不会这么会疼爱弟弟的,要是能嫁到他家里去,那我一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哈哈,不如你们上去打听打听,他们兄弟俩是哪户人家的少爷,回家让你们爹上他们家提亲去?”
“哎呀你好烦啊,女孩子怎么能这么不矜持!”
几位年轻的姑娘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不时说说笑笑的,很快就引起了萧竞跟尹璁的注意。尹璁看到那几位妙龄女子好像很喜欢他太子哥哥的样子,又想起皇后曾经跟他发愁过太子的婚事,就凑近太子狡黠地说道:“太子哥哥,那边有几位好看的姑娘在讨论你呢,你快看看有没有中意的,回去让皇后娘娘给你提亲呀!”
说到太子的婚事,尹璁可积极了。他把太子当兄长看,兄长的人生大事他自然很关心,若是能看到兄长成婚,他肯定是最高兴的那个。
没想到太子却反应平平地说:“这事不急。”
尹璁见他如此淡定,自己都要替他急起来了,不停地问道:“是她们之中没有你喜欢的吗?太子哥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呀?”
萧竞见尹璁比他还急,怕自己回答得不满意,尹璁会不依不饶地问下去,便随口应道:“要温柔贤惠,厨艺很好,对璁儿也很好,会做点心给璁儿吃的女孩子吧。”
尹璁听了这话后啊了一声,他没想到太子择偶还要照顾到他的感受,有些不好意思,又觉得有些受宠若惊,挠着后脑勺呐呐道:“这样啊,那、那可能有些难找哦。”
萧竞他被忽悠过去了,就笑着说:“是啊,所以这事急不得,需要慢慢来。”
尹璁想了一会儿,又觉得这样不太好,认真地对太子说:“可是,太子哥哥是要给自己选妻子啊,太子哥哥喜欢就好了,不用顾着我的呀。”
萧竞见他没被忽悠过去,还如此认真地跟自己说教,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捏捏他的脸说:“好,哥哥知道了。”
尹璁见他释然了,像完成了一件重任那样从草地站了起来。他拍拍衣服上沾的草屑,然后目光落在不远处卖风筝的摊位上,锁定最上面挂着的那只大蝴蝶风筝,又幼稚地囔囔起来,说他想要那个风筝,也不等太子,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萧竞见他走了,怕他走丢,连忙起来跟上,见他吵着要那只大蝴蝶风筝,只好让人把它买下来给他玩。
尹璁见随从把钱给了小贩,才心满意足地拿过风筝,对太子说:“我们找个空地放风筝吧!”
城郊外有片桃林,桃林前是一片草地,尹璁以前没少往这边跑。夏天的时候这里到处都是桃子,他能在这里待上一天,吃够了桃子再回家。所以他对这里特别熟悉,拿到风筝就带着太子过来了。
萧竞毕竟是个成年男子了,不可能像尹璁那样在草地上跑来跑去放风筝玩,尹璁放风筝的时候,他就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着,远远地看着尹璁,不让他摔着或者跑丢就好。
尹璁自己一个人玩得也很开心,他以前没有钱买风筝,只能看着别的少年玩,看着天上飞的五颜六色的风筝,露出羡慕和渴望的眼神。不过现在他也有属于自己的风筝了,还是这里最大最漂亮的风筝,别人玩的都没他的好看,这让他感到十分自豪。
他牵着风筝线在草地上奔跑,衣服外面那层轻纱被风吹得到处飘舞,有时候直接盖过他的头,挡住他的去路。他不得不抬起手苦恼地将衣服拨下去再继续放风筝,头发也在放风筝的过程中被风吹乱吹散了些。
这些他都不在乎,他只在乎自己的风筝飞得高不高,等风筝稳定飘在天上了,他才停下奔跑的脚步,慢悠悠地扯着线玩。
萧竞就在不远处一直看着他玩,没一会儿有人过来了,他抬头一看,是萧凭和萧擎,便笑着招呼他们一起坐下。
萧凭坐下来后问道:“父皇不是让你带璁儿一起出来吗,怎么不见璁儿?”
萧竞便指了指不远处草地上那抹葱黄色身影,笑道:“那不就是璁儿吗?”
萧凭看到在草地上是不是跑一跑的尹璁,不知怎么的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半晌才反应过来,笑着说:“你们这样,让我想起我在封地的时候,偶然下乡看到放牛的农夫。那些农夫也是这样把牛放在草地上吃草,自己躲在阴凉处看着牛。”
萧竞闻言哑然失笑:“别,我可不是什么农夫,璁儿也不是牛,要是让父皇和璁儿听到你这样形容璁儿,我就要倒霉了。”
萧擎随手捡了块石子把玩,听他们俩这样说,也笑了起来:“我觉得大哥形容得没错啊,二哥你要是换身衣服坐在这里,可不就是在放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