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她侧头瞄了一眼,盛远川正襟危坐,两手握拳置于膝上,面色沉黑如墨。
她在课桌下摸到他的手,细嫩柔软的小手讨好地摇了摇他,随即在他拳头里钻了个缝,慢慢向里深入。
盛远川一向干燥温暖的掌心此刻有层薄汗,带着湿气的热意把她的手指缠住,酥麻随着指尖一直蔓延到心脏。
若是其他人,她早就甩手跑路了。黄时雨麻木地想,原来她也庸俗不堪,接受度看人看脸。
讲台上,喻停云正拿了支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家母给我起这个名字,取自陶渊明古诗中的一句霭霭停云,濛濛时雨。大概也有思亲友的意思。”
有人好奇心起,不怕事大,“你跟黄时雨啥关系啊?”
喻停云笑意吟吟:“帖子里不是说了?”
“哇哦——”是一边倒的惊叹揶揄。
黄时雨用食指挠了挠盛远川的掌心,“他胡扯的。”
恰如有个小钩子撩着盛远川的七情六欲,偏偏勾得他进退维谷。他转头看着黄时雨,今天的她比从前在清纯里多了点娇甜。喉结上下滚动,他没作声,抬手理了理她额前的乱毛。
黄时雨被他握在手心里的手指突然落空,一时有些怅然若失。
“你没生气吧?”她小声问。
“以后不准再化了妆见他。”信心是有,但私心难免。连家人都认可的未婚夫,最好是连见都不见。
“中午去吃家常菜?”她问。
“好。”
喻停云结束了自我介绍,一路步上阶梯教室的台阶,在众人的注目礼中径直往黄时雨的方向走去。
他对盛远川友好颔首,然后在黄时雨的身边落座。
众人:“……”哇快打起来打起来,然后就不用上课了!
黄时雨:“……”一左一右,夭寿了。
盛远川:“……”这小子很狂妄。
特意腾位置坐在角落里的陆珂:“……”神仙打架!热血沸腾!悔!不该跑到角落旮沓啥也听不见!应该就坐在他们身后围观高清现场!
思修老师已经开始抑扬顿挫的开始讲人的三观和道德修养、公民素质与国家情怀。
喻停云:“卷毛狗,头发不卷了?定期做拉直?”
黄时雨一听这个绰号就要炸,“只是小时候卷好么,黄毛丫头那是聪明的表现!”
“黄毛丫头头发只黄,不卷啊。”喻停云笑。
“上课要认真听讲。不要说话。”黄时雨右耳突然听见刺耳的啸叫,随即世界一片寂静。她慌了神,又强作镇定分辨了一下,左耳还能听见思修老师在上面慷慨激昂的讲课声。
应该是助听器电池没电了。她伸手想在书包里经常放电池的小包中摸索,这一伸手才想起来,出门时陆珂那货非说里面穿裙子不要背那只大书包,土坷垃让人没眼看,拿了只小巧的斜挎包给她。
这下连换电池都没得换了,今天是被陆珂坑死的一天。
右边,喻停云嗤了声,“还是那个乖宝宝。”
“呵呵。”黄一耳同学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能干笑。
左边,盛远川问她,“要不要先走?”
“啊,好。”她也待不住了,半个聋子的状态实在太难受,分分钟把人逼疯。
起身之前礼貌地跟喻停云打了个招呼,更觉得盛远川握她手的力度又重了。
“我先去个洗手间……”出了教室门,黄时雨说。
盛远川一路牵着她来到洗手间门口,黄时雨停了脚,笑颜晃眼,“盛学长,你要进女厕吗?”
盛远川把她按在墙上,一手垫着她的后脑勺,让她不会被墙壁碰到头,另一只手撑在她身后的墙边,他低头吻了下去。
他口中带着点淡淡的薄荷香气,唇齿交缠间,黄时雨心里却满是乱七八糟的念头,根本没法集中精力回应。
她右耳比左耳残余听力多一些,如今只靠人工耳蜗听声音,没有助听器辅助,反应比以前更慢了半拍。
中午要是一起吃饭,他说什么她听不见怎么办?下次再跟他在一起之前,一定要提前换过电池,包里还要放一板新的备用。
盛远川觉察到她的心不在焉,不悦,“怎么了?又在想喻停云?想他叫你乖宝宝?”
黄时雨此刻头晕脑胀,她反应不过来他的话,只低声逃避,“我想先上个厕所,我想peepee。”
Peepee就是小便的意思。是他们高中时玩过的梗。
“去吧。”
黄时雨进了洗手间,把自己关在隔间里,先摘了助听器放在包里,想了下,打开手机选了首歌放。
如果光靠人工耳蜗听不懂,她就不能跟盛远川一起去吃饭了。
“我们哭了,我们笑着,我们抬头望天空,星星还亮着几颗……”黄时雨听得比英语听力考试时还认真。
可惜有些事不是用心就一定能得到回应。那些音符被她听见,消化,消化失败,变成一堆无效代码。
盛远川在外面隐约听到一句,“因为我刚好遇见你,留下足迹才美丽……”
见到未婚夫,她心情是多好,好到要躲在厕所里听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