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远川默了下,“谢了。”
窗外又开始下雨。一场秋雨一场寒,夜风带着秋叶的些许腐败气息钻进屋子。书桌离落地窗最近的王慧冻得一哆嗦,关上了窗。
黄时雨看着盛远川回的那两个字,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插科打诨的日子好像已经成为过去。从前她说完,他会不着痕迹地引出下一个话题,而现在,她不没话找话,便意味着这次聊天就此结束。
不如就大大方方地去约会吧,听不清也没关系,把一切都告诉他。明明在季嘉航和陆珂面前,她可以指着自己的耳朵说出了点小故障,心里没有任何波澜。为什么到了盛远川那里就不行呢?
可是每次话到唇边,喉头就一阵发紧。她很介意自己在盛远川面前的形象。就算不能像从前那样耀眼夺目,起码不要成为被同情的弱者。
从前年少,单纯美好。如今她不美不好,见识过命运翻覆,也不再单纯。热血和汗与泪熬不成糖,只能糊成一锅汤,浇在干涸贫瘠的现实上。
手机屏幕重新亮起,盛远川来电。
看了看四周,她们几个正各忙各的。黄时雨飞速下床,中间踏空一格,右脚从倒数第二格猛地落地,她来不及呼痛,在陆珂惊异的注目中直接套了拖鞋就跑。
跑慢了怕他给挂了。
今天的盛远川特别有耐心,黄时雨跑到一楼和二楼之间的走廊处,响铃已经五十多秒,在电子音即将宣布终止此次通话时,她接起,“喂,怎么啦。”
因为跑得急,胸口还在轻轻上下起伏,盛远川虽不在她面前,也听到了轻轻浅浅的急切喘息。她知道自己最近一直犯事,声音格外放甜了些。
“你最近很缺钱?”盛远川问。
“没有啊,有钱的。”
“能问许言臣借,不能问男朋友借。是吗。”他不想再绕圈子,直接戳穿。
“……许言臣跟你说的?”黄时雨看着外面的雨帘,手指无意识地在玻璃上划了一个个数字1,“他在挑拨离间呢,许言臣从小就喜欢抹黑我,他一肚子坏水,你别当真。”
“隐瞒加上撒谎。黄时雨。你胆子不小。”怒意更盛,不知道何时才能从她嘴里听到实话。他自嘲般轻声问,“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就没法依靠、不值得交付信任?”
“什么。”她问,“你刚刚说什么?”
通话终止,再无声响。
她心中酸涩,又不敢回拨。
他放轻的声音,被助听器处理后传到右耳,这失真的讯息再让大脑反应,只能得到一片空白。她仔细回想那高低起伏的声调,试图从中分辩出一个个音节属于什么词组,连在一起又表达什么意思,可惜错过就是错过,再努力终究是徒劳。
黄时雨手指冰凉,脚因为刚刚踩空那一下也痛得直打战。右脚虚踩着台阶,机械地拨通了许言臣电话,“谁让你跟盛远川说我找你借钱的?”
说借钱也算了,连数目也告诉他!嫌她事少是吗?
“你爸妈我爸妈我都没说。你又没说不能告诉盛远川。有完没完了你?”
“许言臣你脑子里糊了翔吧!”黄时雨吼出声,引得几个洗完衣服正端盆回宿舍女生往这看,她忙又压低声音,“他生气了!你让我怎么圆!”
“我管你怎么圆。你什么态度?把三万块钱还我。”
“哼,我已经花掉了!这年头借钱的都是大爷,你不知道吗?”黄时雨气着气着反而无所顾忌了。
“好。你说的。我这就给小姨打电话。”许言臣冷笑。
“哥!别别,我错了。”
泄愤电话打完了,却更窝火。黄时雨打算抬脚回去,方感觉到右脚踝动一下就疼得钻心,只能大声喊陆珂来帮忙。
陆珂刚涂了一脸的牛奶中药面膜,闻声而来,低头一看,“哎呦天呐!你这是发酵了准备做人脚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