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清是突然而至还是水到渠成。
窗外的焰火发出悠长的哨音,转瞬即逝,如银河星落。底下的游人们都纷纷仰起头,笑容满面地拿起光屏拍照。
“你……你……”
也许是气氛太好,徽乐没有反应很大地跳起来,也没有避开裴沉疏的眼睛,只是卡壳一样,怔怔地和他对视。
和在疏乐星看星海那次一样,徽乐有一种紧张而又微醺的感觉。被他们两人都刻意回避掉的感情,如同一只调皮的小兽,这次终于打着滚钻了出来。
但徽乐嗫嚅了几?声,却终是没有说出什么。现在仿佛还不是适合挑明的时候,那只嬉闹的小动物,还是让它多在这里留几?天为好。
他看着昏暗光线里的裴沉疏。
青年大半个身子都没在阴影里,摩天轮缓缓旋转,一寸寸把他照亮。他坐回身,表情没太大变化,仿佛还很轻松似的,可肩线和微微握着的手指却暴露了他此刻的真实情绪。
徽乐突然一下子就不紧张了。
——原来这个人也和他一样,也会惴惴和忐忑啊。
他心脏缓缓落回胸腔,又瞅了眼裴沉疏,小声说:“你突然这样……我冰淇淋差点又要化掉了。”
这句话说得很轻,尾音上扬,有些像撒娇。
裴沉疏反应慢半拍,眨眨眼:“怪我。”
徽乐耳朵发烫。
摩天轮从最高顶点逐渐下降,电子声播报:“请乘客下座,本次计费XX元~”
玻璃门打开,灯光又照亮了整个小舱。
“张嘴。”徽乐忽地开口。
裴沉疏走下台阶,魂还落在摩天轮上似的,回头:“……嗯?”
徽乐迅速把那只棉花糖猫爪按到他唇边,裴沉疏条件反射叼住,前者就已经缩回了手,若无其事地说:“这个,应该是最甜的部分了。比冰淇淋甜一点。”
裴沉疏咬住小棉花糖,那上面还沾着一点冰淇淋,冰凉凉的。
他其实尝不太到奶油味,但不知是否是错觉,舌尖真的感觉到了丝丝沁人的水蜜桃味。
两个人并肩走着,并不开口。但这沉默并不令人难捱,徽乐感觉自己像踩着棉花糖,周围的一切都被涂上了发?光的浅色。
有小孩牵着气球跑过?,铃铛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有精神体大摇大摆地路过?小摊,闻嗅商品。斜下里传来一道声音:“嗳!又看到你们了,我记得你们不是玩过?这个飞天UFO的吗?”
裴沉疏回神,一旁的小摊主人拿着个仙女棒在他们面前晃,口音带着点方言,玩笑道:“这是怎么了嘛?吵架了?神不守舍的,白天还好好的嘞。”
——一个路痴也就罢了,明明开着地图,他居然都没发?现路线走重复了。
徽乐也有点羞赧,轻咳一声:“没、没有吵架的,只是不小心迷路了。”
摊主是个中年阿姨,这对玩伴出众,因此她一眼就认出来了。她眼睛在两人身上转悠,好像突然读懂了气氛,恍悟似的笑起来:“噢——我知道了,该不是表白了吧?”
裴沉疏扬起一边眉,徽乐瞬间脸涨得?通红,被冰淇淋抢到。
“哎哟,大胆一点!年轻人不要这么羞涩的哇。”摊主阿姨很热心肠地八卦起来,看向了比较冷静的裴沉疏,“是哪个表白的哦,是不是你啊小伙子?”
徽乐脸更红了,简直要冒烟:“不是,没有!”
裴沉疏直到刚才,都有飘飘如在云端的不真实感。可这一瞬间,他的心脏却平稳下来了。
喜悦从心底像细小的气泡一样漂浮上来。
他仿佛饶有兴趣,接口道:“如果是的话,怎么才叫大胆呢?”
“直接去牵他的手嘛!”摊主阿姨兴奋。
裴沉疏拖长了腔:“噢,这样啊——”
他低眸看着徽乐,忽然笑起来,行了个很绅士的礼,牵起了徽乐的手,另一只手顺走了他蛋筒的纸壳。
“哇——”
摊主阿姨很给面子地鼓起掌来,还支招,“那边有个情人树,好像是十一点半点亮吧,你们现在跑过?去,说不定还能赶得?上祝福!”
徽乐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他指尖抖了一下,却没有松开。裴沉疏转头眺望了一会儿,笑道:“应该还来得及。”
他拉着徽乐奔跑起来。
——幼稚、太幼稚了。
这种定点的什么促销祝福有什么好赶的嘛!
徽乐这样想,但却无法说出口,耳畔只有心跳的怦怦声。
那棵“情人树”不算远,裴沉疏时间掐得?很准,两人刚刚到树下,他打了个响指,满树的金色彩灯就亮了起来。那么多游人都在这里,但这颗树偏偏就像是被他点亮的一样。
徽乐跑得?喘气,软绵绵地挂着他的胳膊,敲了他一下:“皇帝陛下,你今年几岁啊!”
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行径太幼稚,裴沉疏哈哈大笑。
他穿着常服、化着易容的妆,这样毫无?包袱地在人群里笑起来,就好像真的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一样。
“还没毕业,今年十八岁。”他假正经地抬了抬眉,“伯爵,陛下已经可以有暗恋的同学了。你觉得?呢?”
火树银花中,徽乐的黑瞳里满是碎金。
他与裴沉疏对视片刻,也忍不住轻笑,直起身清了清嗓子。
“伯爵说他同意了,陛下。”他道,“伯爵还说——以后你可以直接叫他的名字。”
*
当天晚上,两个人没有再玩其他的项目,十二点之前便回到了帝国军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