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院看着甚尔怀中的婴儿,他低声问:“他是妖怪,还是人类?”
鹳鸟反问:“这很重要吗?千年之前,妖怪的孩子成为了名震一时的阴阳师,更久之前,人类和妖怪的界限甚至不?存在,你难道要单纯用血统来判断一个人的未来吗?”
明光院小声道:“不?是……”
鹳鸟激//情澎湃地继续说:“因?为血统就歧视其他生物,这根本?不?合常理,除了咒灵之外?,世上还有?别的生物,难道人类容不?下半点未知的生物吗?”
明光院打断了鹳鸟的长篇大论,他声音越来越低:“我的意思是,血统这栏,我去办出?生证明时要用到的……”
鹳鸟:……
随即,鹳鸟发出?了轻快的笑声,他笑着说:“放心吧,虽然我说了这么多,但这孩子是人类没错。只是他终究带着一丝别的血脉。”
禅院甚尔根本?不?在意他怀里的孩子是什么。
他抱着怀中的小小的婴儿,婴儿身上不?属于人类的气息还没有?散去,呼吸微弱,脆弱无比,只要他稍稍一用力就会与这个世界告别。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去抚养这个孩子,他不?知道,明光院就更不?知道了,这家伙自己都还不?成熟,如?果没有?人提醒他吃饭的话,一日三餐就完全?用零食打发了。
禅院甚尔难得有?了许多忧虑。
这个孩子如?果在禅院家的话,也许会受到非常不?公正的待遇,无论这孩子的天赋如?何,那种完全?依靠咒力来决定地位的方式都会毁了这个孩子。
但也不?能让这个孩子过?颠沛流离的生活。
他要为这个孩子做好?一切准备,让他能够用更幸福的姿态面对这个世界。
在禅院甚尔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明光院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无论如?何,生命就是奇迹,谢谢你给予了我们这份奇迹。”
在这时候,禅院甚尔才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之中,他已经把怀中的婴儿当做了自己的孩子来看待。血脉相连,不?可分割。
鹳鸟最后说:“我已经将我的宝物全?部交给了你们,世界已经被拯救,作为寻宝游戏的结局,这也已经足够了。”
鹳鸟眷恋地看了一眼甚尔怀中的孩子:“你们为他取名了吗?”
禅院甚尔想?了想?,他郑重道:“惠。是恩惠的意思。”
鹳鸟微微颔首:“惠就交给你们了。”
他想?了想?,又?对明光院说:“太阳从黑夜中诞生,黑夜尽头必有?光明。谢谢你。”
明光院其实不?太能听懂他的前一句话,但他听懂了那句“谢谢你”。明光院回?答他:“真正应该道谢的人是我,我会一直为您在神?明面前祈福的。”
鹳鸟放声大笑起?来:“好?!”
明光院忽然想?到,鹳鸟本?身就是近似于神?明的存在,他在别的神?明面前为鹳鸟祈福,听起?来的确有?点奇怪。明光院尴尬道:“对不?起?,在您面前提到别的神?明……”
然而鹳鸟摇摇头:“没关系。”
他振动翅膀,风载着他朝天空飞去。空气中的微小尘埃也随着他翅膀扇动的姿态而打着转。明光院听到了某种不?属于人类的语言。
“——”
鹳鸟发出?鸣叫,可明光院完全?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那是一声祝福。
——————
五条悟望着自己的手掌,表情里难掩兴奋。他刚刚的术式强度已经完全?不?会输给某些特级咒术师了。
咒灵在他的一击之中哀嚎着消散,他身体很疲惫,但精神??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兴奋。天逆鉾和周围的阳炎是牢不?可破的结界,在他战斗的时候为他提供加成,守护着他不?受伤害。
仿佛是行走在云端一样的感觉。
然而夏油杰坐在原地,他有?气无力地抬抬手指,指挥着一只二级咒灵收拾残局,表情怎么看怎么不?耐烦。
五条悟兴奋道:“杰,你看到了吗,我刚刚超——帅——的啊!”
夏油杰有?气无力地回?答:“没看到,你烦死了。”
五条悟怒道:“你在找茬吗?”
夏油杰忽然坐起?来了,他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崩溃,小孩指着周围已经全?部被消灭的咒灵,愤怒道:“你把这些咒灵全?部都祓除了,那我呢?至少留一两个能力不?错的给我用不?好?吗?”
五条悟面无表情:“哦,所以你是在怪我吗?那的确是我的错,是我太强了。”
夏油杰觉得自己的理智之弦已经崩断了:“我自己也可以祓除这些咒灵的!你完全?就是在给我添乱!你难道不?明白吗?”
五条悟咬牙切齿:“你想?打架吗?”
“打就打——”夏油杰原本?怒气冲冲的表情一秒就变了。
五条悟早就发现明光院和禅院甚尔回?来了,就算他没有?六眼,看到夏油杰突然换了个表情,他也能猜到了。
天逆鉾发出?了嗡鸣,阳炎和结界同时消失了,明光院捡起?了地上的武器,帮甚尔收好?。
五条悟眼睁睁看着夏油杰的表情又?变回?了那个乖巧又?可爱的小孩,他嘟哝了一声“狡猾”,也学着夏油杰的样子,对明光院说:“杰他刚刚害怕到一直在发抖呢,好?像还哭了,我真的很担心他。不?过?看到你,他就恢复精神?了,这真是太好?了!”
夏油杰刚想?说自己没哭。周围就传来了啼哭声,这声音稚嫩得很,夏油杰慌忙解释:“这不?是我的声音!”
没人回?答他。
夏油杰看到身边的五条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只见禅院甚尔的怀中抱着一个婴儿,小小的婴儿被裹在襁褓之中,婴儿的怀中还放着某个被羽毛包裹住的物体,从羽毛包裹的缝隙里,隐约透出?了一星半点的金属光泽。
禅院甚尔温柔道:“他是我们的孩子,名叫惠。”
夏油杰还是第?一次看到禅院甚尔对明光院之外?的人露出?这么温柔的表情。他花了很长时间才理解了甚尔话中的含义,他震惊地看着那个婴儿皱巴巴的脸,磕磕绊绊:“孩、孩子?”
他的老师难道不?是去击碎结界打败怪物的吗,为什么抱着孩子回?来?
夏油杰满脸迷茫。
五条悟拍手:“恭喜你们,话说这算是未婚生子吧?”
重点根本?就不?是这个!
夏油杰这次是真的想?哭了:“混蛋甚尔,老师那么温柔又?那么善良,你究竟对老师做了什么啊——”
禅院甚尔觉得这小鬼前后矛盾的样子简直太离谱了:“你在说什么呢,他是鹳送来的孩子。鹳会给恋人们送来孩子这件事,难道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况且这就是事实啊。
夏油杰眼睛里全?是眼泪:“那种童话全?是骗小孩子的,我早就知道了,可是、可是……”
他想?要扑到自家老师面前哭,但是又?不?敢碰明光院,小孩抽抽噎噎,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
五条悟早就看出?甚尔怀里的这个孩子不?太对劲了——正常小孩身上可没有?这么驳杂的力量。他一下子就理清楚了事情的缘由,聪慧如?五条悟,加上六眼的辅助,足够让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理清楚了。
但这种热闹不?凑,那就太浪费了。
五条悟添油加醋道:“甚尔,你真的太过?分了。我叫家里人调查过?你们的哦,明光院现在才十八岁吧?你可真是个混账。”
明光院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别这样说甚尔,我并没有?生孩子这种能力……”
不?是老师的孩子?
夏油杰一秒变了脸色,他看看甚尔怀里的小孩,发觉这孩子和禅院甚尔长得真的很像,他平静道:“不?是老师的话,那就是甚尔大魔王生的……那没事啦。悟,我们去买汽水吧。”
禅院甚尔:?
五条悟也没想?到夏油杰是这种脑回?路。五条悟看了一眼禅院甚尔,苍蓝的眼睛扫过?了那个孩子,他刚想?说点什么,就看到禅院甚尔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于是他勉强把自己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他总觉得夏油杰这家伙的思考方式不?太正常,但现在这种情况,好?像也不?是很适合把事情的真相说给夏油杰听。
五条悟无奈地摊手。
这个婴儿身上也许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但事到如?今,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那也不?重要了。这个孩子会在爱与被爱的环境中长大,会有?呵护他的家长,不?必面对作为咒术师的痛苦未来。
这样就够啦。
夏油杰哼着歌去买汽水了,五条悟确认对方已经离开之后,他才小声说:“你要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看待吗?”
明光院一副“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他就是我们的孩子啊,只是出?生方式有?些与众不?同罢了,说不?定他未来还能觉醒禅院家的术式呢,只是不?知道他能否继承我的能力……”
五条悟放弃了和明光院讲道理,他转而说起?了另一个问题。他指着婴儿说:“他好?像饿了,人类的奶粉他吃得了吗?”
就在这时,五条悟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打开手机就看到了从家里传来的短信,他看了一眼短信的内容,狐疑地转头把短信的内容展示给这两个新晋家长看。
他表情怪异:“你们两个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被逐出?咒术界?”
他手机的短信上写着:【禅院甚尔、明光院净,疑似恶意破坏结界,永久逐出?咒术界。】
明光院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楚,他难以置信道:“你在说什么?”
五条悟揉着自己的额头,不?情不?愿地重复:“我说的是,你们两个被逐出?咒术界了。”
明光院艰难地扯了扯自己的嘴角。
虽然在打碎结界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还是觉得有?点离谱。
禅院甚尔嗤笑一声:“这种时候倒是会惺惺作态。”
小小的惠还在哭,他皱眉看着怀里的婴儿,试探性地把天逆鉾放在婴儿手里。这当然什么用处都没有?了,对照顾孩子毫无经验的禅院甚尔尝试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办法,毫无用处。
他完全?没把五条悟说的话放在心上,他早就过?了会对这些事情介怀的年龄了。
倒是明光院愤愤不?平道:“明明全?都是一些打不?过?甚尔的废物,在评定等级的时候尽是说些没有?咒力就不?是咒术师的垃圾话,结果现在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就下达处罚……”
五条悟发自内心拱火道:“是很过?分,建议你们冲过?去揍他们一顿。”
明光院越说越气愤:“还不?如?让禅院直哉来做咒术界高层,至少他被甚尔暴打一顿还知道态度上客气一点。垃圾和垃圾相比,居然还能比出?优越感,难道被甚尔揍就那么让他们快乐吗?”
禅院甚尔适时低头,给了越说越激动的恋人一个吻。明光院和他接了一会儿吻,脸颊发红地闭嘴了。
五条悟面无表情指着自己说:“我还在这里哦,你这个糟糕的大人。”
禅院甚尔诚恳地说:“六眼,你难道想?听阿净继续骂人吗?”
五条悟沉默了片刻,他觉得禅院甚尔说得相当有?道理。他又?不?是夏油杰,无论明光院说什么,夏油杰都觉得他老师说得对。
于是五条悟小声说:“不?想?听,你们还是继续亲吧。
虽然明光院骂得的确很有?道理,但是罗里吧嗦说了一大堆,越骂越离谱,横竖都是带坏他这个小孩,还不?如?选一个精神?污染更小的方法了。
明光院气鼓鼓地看着五条悟。
五条悟说:“你先等会儿骂,甚尔的事情也放在一边,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明光院闷声闷气道:“我会好?好?隐藏他的身世的,然后咒术界的事情……”
五条悟打断了他的发言:“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我的意思是——他要换纸尿裤了哦。”
明光院:!
他们手忙脚乱地回?到了旅馆,作为他们当中最有?常识的夏油杰,他去买饮料的路上就顺便带了一些婴儿用品。
夏油杰小声说:“等惠长大了,他要叫我师兄,还是叫我哥哥呢?”
叫师兄的话,听起?来应该会让他和老师的关系更紧密一些,但是叫哥哥这种事他也很心动,夏油杰想?要一个弟弟很久了。
明光院说:“现在想?这么多会不?会有?点早,万一惠长大了问两个爸爸要怎么称呼这种事情怎么办……”
夏油杰被自家老师的情绪感染,他看着小小的惠,发自内心道:“说不?定他还会被甚尔这个混蛋带坏,年纪轻轻就走上犯//罪的道路……呜,惠的命运真的好?坎坷啊。”
明光院和小孩抱头痛哭起?来。
真正在学习怎么给婴儿换尿布的禅院甚尔叹了口气,任由这两个人陷入对未来巨大的惶恐中,其实他也慌。
五条悟看了一眼房间门口,他早就知道有?人来了,五条悟用口型对禅院甚尔说:“不?用管吗?”
禅院甚尔望天:“这件事我早就知道是他的手笔了,没关系的吧……”
如?果不?是因?为惠,他必暴打这件事幕后黑手一顿。
他身上一瞬间的杀气被对方察觉到了,从刚才开始就在附近徘徊的人终于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深色和服,右眼贴着符咒,表情温和。
他看到禅院甚尔,微笑道:“禅院,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禅院甚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你一定要这么叫我吗,的场静司。”
的场静司这才改口:“甚尔,好?久不?见。”
他虽然表面风轻云淡,但明光院注意到,这个叫的场静司的人状况似乎并不?怎么好?。他的手指上缠着厚重的绷带,绷带上略微映出?了一些鲜血的颜色。
不?只是这样,他的手指还在微微颤抖。
明光院沉默了片刻,小声问甚尔:“他是你的朋友吗?”
禅院甚尔想?了一下,客观道:“他出?手很阔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