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靖急于往前冲,焉能料及在他身边竟然有意图对?他不?利之人。
“无怨,你这?是做什么?”剑被架上脖子,韩靖岂敢不?重?视,目光落在对?方身上。
“陛下,还记得你曾经问过我为何取名无怨吗?”挟持韩靖的是一位30来岁的人,此人更是内侍打?扮,说话?有些尖锐,颇是刺耳。
这?样的人阴冷的望着韩靖,渗着毒!
韩靖一滞,无怨并不?以为韩靖会记得他曾经说过的话?,因此,冷笑地道:“无怨,是我提醒自己,忘记所有的怨恨,留在你的身边,对?你忠心耿耿,如此,我才有可?能报仇。”
“我与你有何仇怨?”韩靖脑子飞转,何尝不?是在想,他与眼前的人究竟有多少的恩怨,让一个人成不?内侍蛰伏在他身边十几?年?,只为报仇血恨?
“容我提醒陛下,十几?年?前,你究竟杀了多少人,果真你都忘了?”无怨问起,但他知道,作恶多端的人,根本不?可?能记住死在他手里?的人。
死亡,在韩靖看来,人死了代表结束,再无资格让他记起。
“或许我可?以这?样直接提醒你,当初你为了跟萧家争权,怎么伙同你的皇后姐姐,害得我姐姐不?堪受辱而死,灭我满门。”无怨满眼都是恨意,都是立刻杀了韩靖的恨。
“你是欧阳家的人。”有些事,随时间?流逝或许会忘记,但于韩靖而言,那不?仅仅是杀了作对?的人,更是让萧家明白一个道理,敢跟他们萧家一体,同韩家作对?的人,那就是下场。
一切,不?仅仅表现他的能力,更是他的功勋。一次又一次将萧家人踩在底下,证明他比萧家人更有能力的一桩桩事,他一生引以为荣。
无怨掷地有声地道:“不?错,我是欧阳家的人。这?些年?,我无一天不?在想,该怎么让你尝尝我经历过的一切,叫你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更要让你成为一个内侍,生不?如死。”
言及于此,无怨突然一刀刺向韩靖的下腹,韩靖大惊失色要避,一旁的侍卫早就警惕,然事发太过突然,又是这?样一个素来以命相护于韩靖的人。
说话?的功夫,叫人都反应过来,在无怨刺向韩靖的时候,有那眼明手快的人拦了一记,剑虽刺入韩靖的身体,韩靖闷哼一声,并未完全没入。
韩靖狠心地后退,避开剑锋,侍卫皆冲上来,兵分两路,一路拦下无怨,一路迅速将韩靖护住。
“郎君。”此时一道声音传来,韩靖小腹处血流不?止,闻声抬头,正欲安抚冲来的人,于此刻,箭划空而来,方向正是他最想庇护的人。
“趴下!”韩靖目眦欲裂,惊恐失措往前冲来,朝莫忧和?两个跑来的孩子大喊。
可?莫忧也罢,身旁的孩子也好?,都未反应过来他喊的什么,直到箭刺入两个孩子的身体,那尚年?幼的孩子血溅倒地,世界似乎突然停止......
“啊!”反应过来的人看到眼前的一幕,意识到原本鲜活的两个孩子已无气息,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
莫忧瘫倒在地,顺着血流而行,她摸过去想看看两个孩子,她不?愿意接受孩子就这?样在她的眼前被杀死去的事实。
颤动着嘴唇,莫忧泪如雨下,不?断地摇头,摇头,想将孩子抱在怀里?,终是没那份勇气!
韩靖所受的震撼不?亚于莫忧,这?一刻,顾不?上身上的伤衮,他已经冲过去将莫忧抱在怀里?,“忧儿,忧儿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已然几?近崩溃的莫忧听到韩靖在她耳边叮咛的一句话?,原本灰灭的双眼在这?一刻有了一丁丁的神采。
“不?,我不?能,我不?能。”莫忧摇头拒绝,更是牢牢的捉住韩靖的双臂,“我可?以陪你一起死,我们不?是说过的吗?余生我们同生共死,不?离不?弃。孩子,我们的孩子没了,你若不?在,我怎么可?能独活。”
韩靖牢牢地捉住莫忧的脸,“你要活着,你一定要活着,就当是为了我们的孩子。”
这?句话?,让莫忧泪如雨下,“郎君,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你必须要做到!”韩靖第一次用这?样严厉的语气和?莫忧说话?,不?容置喙。“我们的孩子就只剩下一个。事至于此,我逃不?掉。你若不?活着,谁能为他谋划?”
韩靖望向四周已经被火把照亮,恍若白日。一个又一个的人走出来,都是与他有血海深仇的人!
“许久不?见,韩靖,你也有今日。”射杀韩靖二子的人不?知何人,但萧评、简明、贺遂,皆骑马而来。萧评看着韩靖和?莫忧呆在一起,很是满意韩靖落得今日的下场。
韩靖的卫士随赶来的兵马,已然皆被人射杀,无怨立在一旁,与萧评四目相对?,并不?言语。
“盼了我死这?么多年?,今日,你要如愿了。”韩靖意外?于见到萧评,随后又释然,难怪简明不?曾中计。抬头轻声地道。
这?时候,原以为无声无息的孩子突然动了动,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一把剑刺入孩子的身体,这?一回?,孩子再没有动弹了。
“你,你......”莫忧尚未来得及欢喜,迎接她的竟然是这?样的结局,面对?刺剑的人贺遂,她恨不?得杀了他!
“血腥残忍之极,他只是一个孩子。”莫忧无力回?天,心中积攒多少怨恨,她自己清楚。
贺遂面对?控诉,面不?改色地拔出剑,“问问你的丈夫,他会因为对?手是稚子而手下留情?我贺氏满门,我尚在襁褓中的妹妹,何尝不?是被韩氏所杀?
“你的丈夫能杀我贺氏满门,我杀不?得你们的儿子?幼子无辜?何其可?笑!”
莫忧无力反驳,有些事,她心中有数,她当年?拦不?住人,如今想凭她改变任何事,不?过痴人说梦。
“要杀他,除非你们先杀了我。”护不?住儿子,她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任人在她面前杀了韩靖。
站在韩靖的面前,莫忧大义凛然地冲一众人发话?。
在场的人都知道,莫忧是萧宁的生母,若不?然,断然不?会只射杀两个孩子,独独饶过她。
“萧宁之母,你们想想萧宁的本事,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后果,是你们能承担得起的?”韩靖带着几?分得意地开口?,其他人,但凡不?想和?萧宁结仇的人,都会掂量莫忧的分量。
无论?是贺遂,亦或是身为萧宁手下将军的简明,都会考虑这?个问题,断然不?敢轻举妄动。
“萧宁啊,萧氏。没想到我竟然会败在你们手里?。”从?来,韩靖与萧氏相争,都是占尽上风的,并未想过有一天他会败,更是败在萧氏手中。
萧评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已然拔出剑,众人微惊。
韩靖如临大敌,萧评道:“你以为到现在你耍小聪明,我还会配合?”
“那又如何?你纵然是萧家人,果真能狠得下心,不?怕在萧宁心中留下芥蒂?”韩靖显然吃定萧评。
萧评想杀韩靖不?假,韩靖如今这?般,早做了必死的准备,并不?认为能够逃过一劫。可?他会让莫忧活着的,只要莫忧活着,就是希望。
然而,萧评冷笑着,在他靠近韩靖之时,莫忧冲过来,随她一动,萧评的剑毫不?留情地划过莫忧的脖子。
一片死寂,莫忧没有发生任何一点声音,直到倒下之际,韩靖悲痛过后急忙将她抱住。莫忧死不?瞑目。
萧评剑指韩靖,“我早就说过,总有一日,我会让你尝到什么叫痛失所爱。你的妻儿,我会杀得一个不?留。你以为我只是随口?一说?”
早已暗下决心的人,无时无刻不?等着这?一天。
“况且,如这?般背叛萧氏,弃了五娘的人,她除了生下五娘,于五娘有何恩情?
“你从?小想将我们萧家踩在脚底下,辱我心之所喜,令她蒙辱自尽;又叫她心系于人,为你而舍七郎。桩桩件件,你其心可?诛。
“如今,你想用她保全你的长子,你以为,留下她会为萧氏带来无尽非议,更叫七郎和?五娘陷入困境,我会让她活?
“你聪明,只以为世上之人再无人比你更狠,更聪明?我就让你睁大眼睛看看清楚。被你一手逼到如此境地的人狠起来,会不?会比你更狠?”
当初就是因为他们不?如韩靖狠,所以处处受制于韩靖。
痛失所爱,萧评永远忘不?了那锥心之痛;也绝不?可?能忘却心上人的家人,最后更被赶尽杀绝;连一丁点让萧评可?以为爱人讨回?公道的可?能都没有。
从?那一刻开始,萧评就知道,想对?付韩靖,必须要比韩靖更狠。
“让我猜猜你怎么安排护送你的长子逃离扬州的。如今三路被围,你唯一能走的只有水路。你以为我料不?到如你这?般的人,不?管在任何时候都会为自己保留后路?”
萧评一直等着这?一天,就为了能够站在韩靖的面前,杀尽他所喜的人,他所看重?的人。悄然而来,他只为让韩靖毫无防备,现在看来,甚好?!
韩靖眼孔放大!他的安排为萧评所知意味着什么,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将军,已经将韩氏所有人尽都拿下。”这?个时候,将扬州完全控制住,李恭将人全都拿下,此刻前来禀告,对?于地上的尸体,似若未见。
“韩氏之中,你我有言在先,尽交由我处置。”两道声音一起响起,竟然是贺遂和?无怨。
话?音落下,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深藏的恨。
萧评眼中闪过亮光,“言而有信,两位请。”
随着萧评话?音落下,李恭命人将韩氏的所有人,从?老到少,尽都带上来。
“睁大眼睛看看,你韩氏,如何灭族。”不?管是贺遂又或是无怨,都是被灭族之人,他们记住家族的仇恨,亦曾发誓,定会将曾经发生的一切,尽都还给韩靖。
韩靖在看到妻儿死去时,脸上或有动容,望着其他家人,哪怕是亲弟弟哀求,求他一定要救救他,并不?为所动。
“家族兴亡,兴则族兴,亡则族亡,你们记不?住,将所有希望寄托于我身,今日,合该是你我的末日。”韩靖本来就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一个能对?别人狠的人,更能对?自己狠。
亲人,家人,他所看重?的不?过就这?么几?个人。如今全死在他的眼皮底下,这?对?韩靖来说何尝不?是巨大的打?击?
这?样一群趴在他的身上,吸着他的血,却从?来不?考虑帮他一把的人,有什么资格要求韩靖在这?个时候救他们?
“冤有头,债有主。杀你们家人的明明是韩靖,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只求你们放过我们,我们都是无辜的。”听到韩靖的话?,等同于将韩家人的脸皮全都撕破。
不?肯死的人,不?愿意就此死的人,怎么可?能舍得放弃希望。
既然韩靖不?肯救他们,也就是不?顾他们所谓的亲情。既如此。又何必在为了韩靖而放弃活下去的可?能。
所有的过错都是韩靖犯的,跟他们没有一丁点关系,他们为什么要为韩靖犯下的错付出代价?
“果然都是一丘之貉。”看到这?样的韩家人,在场的所有人眼中流露出了轻蔑。
“放任你们活着,不?过是让这?天下变得更加肮脏不?堪。你们,纵然韩靖现在不?将你们的生死放在心上,从?前一直供养着你们,让你们享受荣华富贵。天下人谁都可?以唾骂他,独独你们没有资格。
“同理,从?前你们因韩靖享尽了荣华富贵,现在,也该为韩靖犯下的错付出代价。”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贺遂亲自动手,取下韩氏人的项上人头,保证没有一个人活着,包括韩靖的两个儿子。
无怨亦加入其中,挥刀而落,血溅四射,没有一人迟疑。
韩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包括看到两个儿子的身首异处,他仅仅是眼孔放大。
血流成河,空气中弥漫了浓重?的血腥味,几?乎令人作呕。
贺遂和?无怨手中执着滴血的剑,一步一步走向韩靖。
“到现在,你依然不?见畏惧,看来还是觉得有人会来救你。”贺遂本想看着韩靖流露出亲人、儿子都护不?住的痛苦呀,事以愿违,韩靖根本不?为所动,让他感受不?到丝毫报复的喜悦。
贺遂时刻警惕着,没有忘记一直以来镇守在扬州的曲昆。
阵前厮杀,没有人确定曲昆是否已经战死沙场。纵然有人查找是否发现曲昆的尸身,一时间?也无法?真正确定。
眼看胜券在握,贺遂看向韩靖,不?能亲手取下他的项上人头,依然不?敢松懈。
“你们以为杀了我,这?天下就再也没有无.耻之徒?所谓无.耻,不?过是因利而动。心中只有私利的人,无论?江山如何更迭,心已不?正,早晚有一天,大兴朝的前车之鉴,你们依然逃不?过。”韩靖知道难逃一死,没有丝毫求情的意思。
意味深长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想记住他们现在的模样,哪怕没有机会看到他们将来为了权力争得面目全非的样子,但已经可?以想像。
“萧谌,打?天下和?守天下,本就是两回?事。我和?曹根经历过的,他终会经历。我虽然死了,不?代表我的时代结束;也不?代表我韩氏会如你们所愿真正灭族。”
是啊,到现在为止,没有人看见韩潜,这?大概也是韩靖的底牌。
“你不?必心急。就算你的儿子逃得过一时,也逃不?过一世。只要我萧家人还有一口?气在,必灭你韩氏。”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厮杀,一片血流成河却不?为所动的萧评,这?一刻,掷地有声地告诉韩靖。
希望有时候会让人前仆后继的,让人绝望的希望,只会让人更加备受打?击。
韩靖这?一回?终于流露出了怨恨,“你们以为你们能?”
萧评冷笑问:“我们不?能吗?你败在我们手中,你的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又怎么会认为,将来的他,在天下大局皆利于我萧氏的情况下,他能翻云覆雨?
“你以为大兴朝的局面,经历过,我们还会重?蹈覆辙?今日,我们能让你死,来日,你的儿子逃过一劫不?能安守本分,胆敢兴风作浪,放心,我一定亲手送他去见你。”
杀人更得诛心!
韩靖依然心存希望,在他看来,他就算死了,依然没有全输。
输的人,未知。
萧评却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他的儿子逃过一劫躲得远远的也就罢了,若敢回?来搅动风云,他就敢让他死。
“当然,他能不?能逃出扬州城,你满心希望,是不?是能成为你的希望,未必。”萧评另有准备,防的正是韩靖护人走!
“郎君,发现逃出海的船只。”果然有人来禀,韩靖正色以对?,萧评道:“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