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虽然停了,天?气却还寒冷,赵长乐只围了一件不算厚的大氅,站在门口处冷冷地看着他们,冷艳的容貌和单薄的身形,无一处不透露出凛冽的寒意。
沐桑桑握梳子的手便有?些踌躇,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应对,下?意识地去看赵恒。
赵恒依旧稳稳地坐在她?身前没有?动,连头都没有?回转过去,但她?从镜中看到他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瞬间变成了冷漠。他没有?出声,也没有?要改变他们这种亲密情形的意思,只是蹙眉坐着,任由那带着未干水汽的发丝留在她?手中。
从赵长乐的角度看过去,门内依旧是张敞画眉的一幅图画,他与那个女?人那样亲密,他已经抛下?过去,抛下?她?,任由她?独自挣扎,孤寒可怜。薄唇抿成了一条线,赵长乐眼中似有?火,恶狠狠地盯着他,冷冷道?:“一大清早就拉拉扯扯,要不要脸?”
“高?松。”赵恒脸上的淡漠变成了阴沉,声音不高?不低地叫着大正殿首领太监的名字。
高?松在宫中服侍多年,察言观色,早就知道?错在了哪一环,连忙双膝跪下?,惶恐地说?道?:“奴婢疏忽,奴婢知罪!”
他这一跪,门外那些宫女?太监全?部都跟着跪下?,当值的一个惶恐地叩头试图分辩:“奴婢该死,是公主不让奴婢通报……”
“送公主回初棠殿。”赵恒淡淡说?道?。
赵长乐是绝不肯走的,下?人们也不敢硬去拉扯她?,只得围在她?身边跪着,连连磕头,无声地哀求。可赵长乐的性子却是从来都不会理会别人死活的,即便那些人一个个情状可怜,她?也只是狠狠地瞪着赵恒,一步也不肯退开?。
赵恒便也不说?话,面色沉肃,有?些失去耐心般地,食指下?意识地搓着拇指的指甲,似在忍耐。
沐桑桑知道?赵长乐讨厌她?,即便她?出面劝解,赵长乐也不会听的,但她?必须做点什么,解开?眼前这个死局。她?不是为了赵长乐,而是为了他。毕竟那是他嫡亲的妹妹,他与赵长乐看起来虽然不合,但赵长乐生病十几?年他虽然心存疑虑却仍旧亲自安排请医问药,若是因?此闹僵了,他总要挂心。
沐桑桑想了想,像无事一般向宋意说?道?:“传膳吧。”
剑拔弩张的气氛突然就稀释了许多。
早膳很快摆在了外间的桌上,沐桑桑三两?下?给赵恒梳好了发髻,小心地挽住,跟着戴上发冠,用玉簪固定好,这才柔声道?:“陛下?,用膳吧。”
赵恒的神色松弛了许多,他站起身来,挽了她?的手,与她?并肩走出房门,径直越过赵长乐,在桌边坐下?。
沐桑桑没有?坐,她?看着赵长乐,语声柔和:“公主要不要也一起用?”
赵恒握了下?她?的手,没有?说?话,赵长乐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那么坦然,摆出一副女?主人的姿态来对她?,她?无非是仗着哥哥给她?撑腰,可哥哥偏偏要给她?撑腰。
赵长乐眼睛睁得大大的,这才忍住没有?掉眼泪,许久,她?忽然折身向外走去,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正殿。
殿中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高?松不敢起身,依旧跪在那里,许久,才听见赵恒说?道?:“按规矩处置。”
“是!”高?松立刻叩头起身,打了个眼色,那些人默默地跟着他身后飞快地退了出去,不多时?,另一批人默默地进殿来伺候,一切都井然有?序,不留痕迹。
沐桑桑亲手递了一碗面给赵恒,轻声道?:“昨天?吩咐厨房准备的,你尝尝怎么样。”
赵恒垂目一看,能看出是照着并州的习惯做的那种早膳时?吃的面,浅淡的笑意在唇边漾起,他低声道?:“难为你还记得。”
只是一眨眼间,一碗面已经下?了肚,赵恒笑意更深,道?:“很好吃。”
依旧是蔬菜与鲜货的组合,但辣味减了些,香味增了些,比从前更加清爽,她?那样心细,必然不是无意的,大约是想着清晨时?不能吃得口味太重,所以做了些改动。她?这样小小的心思,总是很让他欢喜。
然而沐桑桑却有?些担心,轻轻握住了他的手,道?:“陛下?吃得太快了,这样对脾胃不太好。”
“没什么,早已经习惯了。”赵恒笑着说?道?,跟着夹了一个藕圆给她?,“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以后照着你的口味来做吧,不必管我,我吃什么都还行。”
不知不觉间,他们都已经忘了食不言的规矩,像小门小户的夫妻一样,一边吃饭,一边说?着家?常,这种平淡中蔓延的亲密,似乎比起那些浓烈的情爱,更能让人两?心贴近。
等宫女?们撤下?残羹,再次退出去后,赵恒携了她?的手在窗边的榻上坐下?,笑着说?道?:“晚上我安排了家?宴,咱们两?家?人一起吃个饭。”
“真的?”沐桑桑眼睛一亮。
“真的。”赵恒轻轻将她?揽进怀里,“若在民间,今日你就该三朝回门的,既然回不去,那就请他们过来吧。”
和她?想的一样,他真的是为了她?特意安排的。
带着巨大的喜悦,沐桑桑伸手攀上他的脖颈,闭着眼睛,吻上了他的唇。
银霜炭无声无息的烧着,屋里温暖如春,窗外是皑皑的白雪,沐桑桑靠在赵恒身上,垂着眼皮絮絮地和他说?着话:“……回来时?碰见了傅澄,他说?,赵启从我屋里拿了些东西,若想要回来的话,须得亲笔给赵启写封信。”
她?能感?觉到他的气息突然变了,肌肉也绷起来,她?有?点紧张,很快却听见他说?道?:“我知道?了,交给我解决,你不用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