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什么呢?什么也不会。去了那边,又能如何相助周从凛?
漆玉顿了顿道:“小姐是怕王爷他们会伤心?”
她明面上是个丫鬟,顶破天也不过就是个护卫,主子的事她是万万不能议论的,可瞧着晚霁这般,她也觉得若不说些什么,心里总觉得别扭。
晚霁将之前周从凛寄来的信从盒子里取出来,她小心展开,脸上不自觉就带上了温软笑意。
“漆玉。”她抬起头来,直视着她:“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漆玉抿嘴,她没有过心上人,也没有亲人,大约这一辈子都体会不到这种苦恼。
“小姐,奴婢大多数时候做决定,都是想做了这件事会有什么后果。”她复又垂下头,真心诚意道:“或者说,不做会有什么后果。”
晚霁眸光一凝。
“奴婢见识浅薄,也说不出什么好听话来。”漆玉叹了口气:“但奴婢觉得,若有些事不去做,这一辈子会后悔,那奴婢宁愿拼了命也要试一试。”
说到底,她也是支持晚霁去的。
可能大约都是姑娘家,她更能将心比心地替她想一想。
晚霁攥紧了手中信纸,她低哑着声音说:“是啊。”
那时候已是逼近十月,院里的桂花香透过门窗幽幽飘了进来,些许花瓣从窗扇处落下,轻轻柔柔落到了她的手边。
她想,去岁冬朝节她也应该给他买些糕点的,他分明和她一样,爱吃这些甜食的。
晚霁拿起那花瓣,心下酸涩地想,给他做桂花糕他定能喜欢极了。
漆玉见她又安静了下来,忍不住分散了心思。她是盛炳手下的一队人马,或许也可以称为暗卫,最初盛炳调动她时,她还不知道自己要伺候的是谁。
大家都听传言说是盛家那位郡主回来了,要叫她去伺候。漆玉觉得有些奇怪,即便是郡主是真的回来了,她在这永雎王府里,难道还有谁敢伤害她吗,竟然需要从他们之中抽调人前去保护。
漆玉怀着疑惑的心情来到了王府,她初见晚霁时,只觉得她生得同其他世家小姐都不一样。
她就静静站着,嘴角携着三分笑意看过来,眉梢处带着不显山露水的凌厉,双眼仿若是那古井深潭,漆黑得化不开一滩水彩。
那一瞬间她心中震惊,心想:这位郡主一定不是个简单角色。
但其实伺候了这么久,晚霁待她,一直是很好的。她不会出去同其他小姐交友游玩,也不会吵着闹着叫人头疼,她甚至很少使唤自己。
这也是漆玉对她上心的原因。
晚霁仿佛真的将她看成了一个同等的人,而不是低她一等的奴婢。
烛火橘红,将人的周身照得有些模糊,像是隔了层细纱,瞧不大真切。
“漆玉。”晚霁看过来,眼里闪着稀碎的光芒,那光芒穿过了根本就不存在的迷蒙细纱,笔直落到了漆玉眼中。
她说:“你帮帮我。”
漆玉愣了那么一刹那,旋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小姐是想……”她张了张唇,喉间有些干涩。
从齐国到大燕,漫漫长路。
晚霁将信纸放好,又走到妆台前坐下,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道:“我要去找他。”
她伸手将簪子稳稳簪好,眸中坚定:“去他身边。”
世间少有两全的法子,于是才会有选择。而因为有了心之所向,才会得到选择。
那一晚月亮仍旧高悬,就像每一个清风徐来的夜,星星铺满了天。
晚霁提起笔,端正坐在了桌前,一笔一划地写着信。
这信,是给她心中怀了愧疚之情的亲人的。
永雎王觉得亏欠她,她不是不知道,可她又何曾没有亏欠?父母子女间,这些账如何算得清呢。
她眼眶发红,最后一个字落下,连笔尖都微微颤抖。
她想,女儿不孝,终究还是要远赴这一场不知将来的天命。
***
永雎王府里,守卫很是森严,她是断然不可能大摇大摆走正门的。
从墙上翻过,她被漆玉带着安稳落地。
漆玉会功夫,她其实早就知晓了。毕竟她待在周从凛身边那么久,练家子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不同。
“我若不在这守着,怕今晚真要叫你偷跑了去。”一道声音猛然传来。
晚霁一怔,猛地回头。
却见盛炳从夜色中现身,他扫了一眼低垂着头的漆玉,负着双手道:“她倒还衷心你。”
晚霁下意识将漆玉揽在了身后,低声说:“大哥。”
盛炳笑了笑,“不是来拦你的。”
她不解。
“将漆玉带着吧。”盛炳递给她一叠信纸,随后道:“里头是他最近的消息,应该会有些用处。”
从他回府听永雎王说了这事他就知道,晚霁是非走不可的。
说着他微微偏头看向后方:“还请大师多多照看。”
晚霁心头一震,她顺着他目光看去,不是衍岐又是谁?
“大师没走?”她惊呼出声。
衍岐亦是一笑:“在等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