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车祸,江攸宁很?不愿意去回忆。
她不止一次后悔过当天不应该为了图近,开车走那条路。
可是后悔无用。
单是说出时间地点,曾雪仪便噤了声。
江攸宁知道,她一定是想起了什么。
那夜的事情江攸宁一直记得。
只是在无数个同床共枕的日夜里,她选择性遗忘。
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她和一辆车迎面相撞。
砰。
在刺眼车灯照射中,她看到了对方的脸。
是无数次出现在她素描纸上的脸。
是比她记忆里更成熟的脸。
是许久没见的单向重逢。
是她的第101次悸动?心跳。
江攸宁什么都?来不及想,连人带车翻了几个弯,脚卡在刹车的地方,疼痛难耐。
对方亦是,只不过他的脑袋狠狠磕在了方向盘上。
那个雨夜,改变了她一生的命途。
“想起什么了吗?”江攸宁的声音放得极平,她泛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曾雪仪看。
看得曾雪仪有些瘆得慌,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我能想起什么?”曾雪仪没什么底气地说:“你想说什么便说,少拐弯抹角的。”
“那天晚上。”江攸宁的记忆随之回到那个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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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淅沥沥地下,街上空无一人。
连车都?看不见几辆。
淮阳路刚修了路,还没有完全修好,路上坑坑洼洼,不太好走。
江攸宁开车向来稳,但那天慕曦给她打电话说老/江身体有点不舒服,她就比平常开得快了几分。
再?加上是常走的路,便放松了几分警惕。
可没想到,刚一拐过熟悉的S弯,对面就有一辆车疾驰而?来。
砰。
两辆车相撞,金属外壳火光四溅。
倒下那一瞬间,江攸宁在本应是沈岁和所走车道上看见了一只被?大雨淋得湿漉漉的猫,那只猫有一双宝蓝色的眼睛,它在朝着沈岁和的方向呜咽。
沈岁和为了一只猫变道,却在转角处刚好撞上了江攸宁的车。
他踩了刹车,可雨天路滑,惯性更大,江攸宁在拐弯时也没减速。
酿成了一场灾难级的车祸。
那天晚上,江攸宁耳朵里充斥着的是无边无际的倾盆大雨哗啦作响声还有由?远及近哀怨悲绝的猫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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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的四月四日在淮阳路,沈岁和开车违规变道,和一辆正在拐弯的宝马X3迎面相撞,昏迷了一周,在医院休养两个月。”江攸宁深呼吸了一口气,把?这些事都?说了出来,“我以前的车就是宝马X3,车牌号是北G7364。”
江攸宁问曾雪仪,“你现在有记忆了吗?”
曾雪仪愣在原地,这个事实太具有冲击性,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那场车祸是沈岁和为数不多?的污点之一。
在车祸发生之后,她一直忙着照顾沈岁和,后续事宜全是由?曾寒山沟通的,听闻对方昏迷了三天,醒来之后下半身瘫痪,往后只能坐轮椅度日。
但对方并未对此提出过分要求,甚至连赔偿金都?没要。
沈岁和醒来之后,经过检查并无大碍,只是丧失了一部分记忆。
但那些记忆在他住院的两个月内也慢慢恢复。
比起对方,他受到的伤害不算大。
沈岁和醒来后也想去找受害者,但那时对方已?经出院,据说去了国外治病。
曾雪仪仔细询问了那天的场景,得知是沈岁和的过错后便让大家都?守口如瓶,还让曾寒山一定要打点好对方,不要落下什么话柄。
曾寒山盯着沈岁和看了许久,目光深邃,尔后叹了口气,让曾雪仪放心,对方没打算追究。
没想到,这件事再?被?提起,竟是出现在江攸宁口中。
“你……”曾雪仪的瞳孔都?微缩了几分,“你……你……你……”
她磕绊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很?震惊吗?”江攸宁勉强挤出一抹笑,“那你知不知道当天沈岁和是违规驾驶?”
走廊里沉寂了很?久。
曾雪仪忽然疾走了几步,朝着江攸宁的方向走过来,尔后把?她往里一推,直接关上了房门。
砰的一声响,竟是吓得江攸宁打了个激灵。
“你想怎么样?!”曾雪仪厉声道:“当年是你自己不追究的,现在来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再?说了,你有证据吗?我可是记得,淮阳路的监控是出了那场车祸后才按的,你不要把?莫须有的罪名都?按在沈岁和头上!难道就你一个人是受害者吗?沈岁和因为那场车祸昏迷了一周,鬼门关走了一遭又?一遭,差点死在了医院!”
“没什么意思。”江攸宁倚着玄关处的鞋柜,手掌后撑在柜子上,指尖抠着木质的柜子,像一只小?老鼠在啃门似的,她的指关节都?泛了白,脸上仍旧风轻云淡,“我只是想提醒你,如果我将他违规驾驶的事情上述至法庭,一旦罪名成立,他会被?吊销律师执照。”
曾雪仪像一头暴怒的狮子,狠狠地盯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撕碎。
“这才是真?正的。”江攸宁顿了下,嘴角勾起一抹笑,眼里落下泪来,一字一顿道:“毁掉沈岁和。”
“你到底想怎么样?”曾雪仪厉声骂道:“难道因为离了婚就恼羞成怒想要毁掉沈岁和吗?我都?说了,你没有证据!你怎么证明沈岁和当初是违规驾驶?都?已?经隔了四年,你才提起来,我合理怀疑你是蓄意报复!”
“淮阳路没有监控。”江攸宁平静地说:“但我有行车记录仪。”
“一直都?在我U盘上,你想看看吗?”江攸宁笑。
曾雪仪忽然觉得脊背发寒。
她又?看向江攸宁的跛脚,顿时往后退了几步。
“我不止有行车记录仪,相关证据还有医院就诊记录、我哥跟舅舅的协商录音,我跟舅舅的聊天录音,你要一一看过听过才信么?”江攸宁盯着她看,不疾不徐地说。
“你拿出来。”曾雪仪顺着她的话说,一脸警惕,“拿出来我便信。”
玄关处的战争一触即发。
两人皆都?绷紧了神?经,江攸宁却忽然笑,她低敛下眉眼,整个人忽然变得温和,但这种温和带着别人无法忽视的锋芒。
她笑着,“我为什么要拿出来呢?”
“你信,便信。”江攸宁说:“不信,便去问舅舅。”
“这个秘密在我这,在舅舅那,在我哥我叔那藏了四年,我没让任何人说。如果不是你欺人太甚,这个秘密我可以带到坟墓里。”
“那你为什么还要说出来?!”曾雪仪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悬在她头顶,“你不是爱沈岁和么?那你就把?这些秘密都?带到坟墓里啊。”
“凭什么?”江攸宁笑得愈发肆意,“爱是会变的。”
“我跟你又?不一样。你是他妈,你可以无私的爱他,但我又?凭什么呢?”
曾雪仪一时语塞。
“我爱他的时候,他在我这里是白玉无瑕,我也舍不得他身上有任何一个污点。”江攸宁的声音很?温和,像在不疾不徐给人讲故事,“但我不爱他的时候,他在我这里就什么都?不是。
“我愿意告我便告,不愿意,你们就慢慢等着。”
“我要你头上永远都?悬着一把?刀。”江攸宁盯着曾雪仪,顿时变得狠厉,“别来惹我。”
曾雪仪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江攸宁,她有几分愣怔。
而?江攸宁趁着她愣怔之际,打开门用尽了浑身力气把?她推了出去。
她站在门口,站得笔直,比曾雪仪还要高几公分。
她居高临下的看向曾雪仪,“我是个跛子,谁都?能说。唯独你们家的人不能。”
“你们,永远欠我的。沈岁和,也永远欠我的。”
“如果不想让沈岁和身败名裂,你就别再?犯/贱来招惹我。”
一口一个跛子,一句一个配不上。
她这辈子都?不想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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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家别墅。
曾雪仪红着一双眼睛跌跌撞撞闯进来,彼时曾嘉柔正坐在客厅里玩手机,看见曾雪仪时也吓了一跳,她立马站起来关切地问:“姑妈,你怎么了?”
曾雪仪瞟了她一眼,语气不善,“你爸呢?”
“楼……楼上书房。”曾嘉柔被?吓了一跳,说话都?有些磕绊。
曾雪仪再?没看曾嘉柔,径直往楼上走。
她没走几步就被?绊了一下,差点跌倒,在关键时刻抓住了楼梯扶手,这才幸免于?难。
曾嘉柔喊她,“姑妈,小?心点。”
但曾雪仪没有回头,几乎是像风一样跑到了楼上。
曾嘉柔望着在楼梯口消失的背影,一阵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