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倾看了身旁的女人一眼,转回头缓缓道:“自然是有的。”
只可惜不是姑娘。
赫连倾眉梢弯了弯,借着喝茶的动作掩去唇角笑意,脑海里哪有什么姑娘的身影,一幕幕尽是某个精壮男人一脸懵懂的样子,也不知站在身后的人现下是个什么表情。尽管他很想回头看一看,可也只能不动声色地将茶杯放回原处,做出一副观战模样,心下却盘算着今夜或可到恒莱客栈留宿一晚。
罗铮可以敏锐地察觉到陆柔惜的侍女状若无意的视线,却察觉不到赫连倾心中所想。他面无表情的立于原地,眼神却停留在赫连倾的背影上,片刻后,才强迫自己挪开视线。
那是从不曾,以后也不会属于自己的人。
总有一天,待这一切都结束,他或许有幸能一直守护在庄主身边,见到他娶妻生子,或许更幸运些,能为庄主而死。
不知庄主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他会与什么样的人携手终老……
许是一位,也可能是几位,依庄主的相貌家世,门当户对的世家千金就算做妾怕也是愿意的。
这些仿佛已成既定事实,即便不用想,罗铮也是知道的。
似是没察觉到心底的那丝失落,罗铮回了回神,面色又添了几分肃气。
赫连倾若是知道此时身后之人做此般胡思乱想,恐怕又要头痛,却也怪不得任何人——自始至终,只要他少给一分,罗铮便连半分也不会多想。
甚至,连赫连倾明确给出的那一分,都会被罗铮主动想少半分……
只是现下,赫连倾还未察觉这个日后会让他哭笑不得且费尽心力的问题。
听了赫连倾的回答,陆柔惜甚合时宜地露出一脸喜悦,追问道:“此话当真?”
“不知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哪家的千金?”
赫连倾兴趣寥寥地看着台下,道:“日后若有机会,介绍母亲认识便是。”
“如此甚好,”她掩口笑了笑,接着道,“想必也是个不可多得美人罢。”
赫连倾闻言嘴角不禁勾了勾,轻叹:“嗯,不可方物。”
陆柔惜从未见过赫连倾作此表情,登时一愣,开口便道:“倾儿实该多笑笑。”
赫连倾表情一僵,转头问道:“孩儿笑起来,是像父亲多一些,还是像母亲多一些?”
“……”陆柔惜捏着帕子的手指倏然紧了几分,面上却一片慈爱,停顿了一瞬道,“是像你父亲那般既英气又温柔。”
“是么?”赫连倾缓声道,“可我已经快忘了父亲的模样了……”
陆柔惜看着微笑着的赫连倾,却无法从那双清亮的双眸中看出一点笑意,她勉强按下心中惊悸,笑着柔声道:“你眉眼像我多一些,但轮廓却更像你父亲,笑起来尤其——”
赫连倾听得一阵恶心,失了追问的兴致,转开头打断道:“母亲倒记得清楚。”
他看着远处,低声问道:“若事先不知我身份,母亲会认出我吗?”
陆柔惜倏一愣怔,接道:“当然。”
赫连倾笑了笑,不再出声。
即便知道这女人只是个冒充的,但看着那张深刻在脑海中的面孔时,他依然会忍不住想起那总是轻声细语的、温柔恬静的温婉女子……
紧随其后的,便是无边的恨意与不知寻往何处的迷茫。
还有一丝难以忽视的惊惶……源自于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了然,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恐怕再也找不到母亲了。
陆柔惜一早跟着赫连倾到了比武场,却远不是为了看比武打斗,现下坐在看台上勉强维持着镇定,心里却愈发慌乱起来。自从她与赫连倾“母子相认”后,就很疑惑他为何从不问自己当年之事,也不问她莫无悲都做过些什么,她事先准备好的说辞也未派上过用场。
赫连倾对于她这个“母亲”决不可说是亲近,却也未有明显的排斥,初时只以为赫连倾年幼便与母亲分开,才导致他的疏离。可几经相处,她却觉得,在赫连倾身边常有一种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他一定是发现了!
陆柔惜再也坐不住,她扶了扶额角,推说劳累,而后带着侍女匆匆离开。
赫连倾面色冷然,端坐原位,看着热闹的比武场,突然变得极度不耐烦。
眼见皆是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倒不如一遭屠戮了干净。
心随意动,面前的比武场在赫连倾眼中已是弥漫着血雾的修罗地,台上的武者一招一式忽然变得缓慢无比,赫连倾手指一动,像是下一瞬就要将众人摧为白骨!
“庄主?!”
罗铮心惊于赫连倾突然溢出的滔天杀意,低唤几声皆无回应。
身前人磅礴的内力瞬间带来的窒息感让罗铮心底猛然一沉,未顾忌太多就紧紧抓住了赫连倾的胳膊,催动内力试图将其引至丹田,可这无疑是不可能的。
可此时的状况明显不太正常,为避免引起附近之人的注意,他跪在赫连倾身边,克制着低吼道:“庄主!”
手臂仿佛被铁钳箍住,还有一丝涓流般细弱的内力妄图窜进自己的经脉,赫连倾猛地转头,罗铮担忧的神色蓦地撞入眼中,在神智几乎崩断的瞬间,眼色清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