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式处分下来之前,班主任王老师先联系了邵天赐的父母,主动把孩子的情况跟家长反映了下,王老师说的也很坦诚,青春期本来就是个躁动的年龄,男孩子精力旺盛,犯些错再所难免,但如果相同的问题发生了两次,就不得不引起学校家长的重视。邵荣是个有点理想化的父亲,讲究平等和?沟通,当晚不顾张美琴劝阻,人在外地开会的邵荣给邵天赐去了一个长途电话,面对父亲的谆谆教?诲,邵天赐反应不大,只说看不惯他。
“每个人有他的缺点也必然有他的长处,与人相处重要的是看到对方的优点,回避对方的不足,一个人才能进步。告诉爸爸你看不惯他哪里,爸爸给你好好分析分析。”
邵天赐说:“哪哪都看不惯。”
张美琴被父子俩驴头不对马嘴的沟通方式逗笑了。做生意有做生意人的思路,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定了万豪的包间,通过王老师牵线,把两家人请到一起坐下吃了顿便饭。邵荣因为身份关系,不方便出席,高斯父母离异,到场的也就一个父亲高明。两边都是做生意的,一交换名片,发现一个是搞餐饮行业,一个是做建材装修的,人脉上多多少少还有些交集,饭局上还请了学校的几个大领导,王老师作陪,场面融洽。
说真的,来之前高斯是以为赖宝婺也会去,于是精心准备,在卫生间抓了起码半个钟头的发型,进进出出换了n套衣服,力求达到能让对方眼前一亮的帅气,又要显得不怎么经意。看儿子这个反应,高明心里就很纳闷啊,等见到邵家那个跟斗鸡似的小男孩后,高明心里就更纳闷了。
全程两个男生一句对话没有,抱着杯子一声不吭地喝果汁,一个赛一个的面无表情。
话题从子女的教?育问题一路宕开去,喝了点红酒,几个大人越聊越投机,聊到最后发现两家竟然还是邻居,就是有这么巧的事。高明问到张美琴家里几个孩子,张美琴喜气洋洋地表示家里还有个女儿时,喝饮料的高斯抬头看了她一眼。
被她身边的邵天赐冷冷盯了回去:这里面他么有你鸟事?
高明发自内心地感慨:“有女儿好,女儿贴心,不像我家小子,问他三百句都不带理你的。”
“谁家不是呢?”
一桌人都笑了。
高斯想再听点关于赖宝婺的事,话题不知怎么,被带到了儿子女儿的差异上去。
他了无兴趣地低下头。
处分一个礼拜后下来,不轻不痒,点到为止,让他们两个人在下周一的升旗典礼上各自念份检讨。
升旗结束,教?导主任通报完上周打架的情况,眼神往旁边一递,全校师生的目光忽然齐刷刷跟了过去。
立在国旗台下的两个男生差不多高,简单不过的白条蓝底校服校裤也被他们穿得有版有型。
高斯先上台,站在话筒后把纸一抖,一多半的女生意志就不坚定了。高年级的学姐们交头接耳,激动地窃窃私语,满耳都是好帅的声音:高一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高质量的小鲜肉?
高斯单手拿纸,目光低垂,头发被风吹得乱飞,另一只手怎么摆都不舒服,索性插入裤袋,在教导主任怒目注视下,面无表情地念完检讨走下台。
轮到邵天赐,一踏上国旗台,全校女生耳目又是一新,小奶狗哦。他态度端正地念完,给了台下一个笑脸表情,女生心里全体哇哦。
等他们两个下来回到自己班的队伍里,还有无数目光跟着他们的背影,感?叹纷纷、议论纷纷:现在的小朋友真是不得了。队伍前后的男生或搭肩或勾背,撞一下打一下,嘻嘻笑笑,一副迎接英雄凯旋归来,毫无引以为戒的自觉。
教?导主任脸色铁青,越想越不对劲,本想小惩大诫,怎么起到了反效果,惩诫没到,所有人的注意力全偏到了两个男生的外?表上。他急着叫队伍解散,阴着脸下台,一操场的学生顿时做鸟兽散。
队伍一散,邵天赐穿过人群去追赖宝婺,嬉皮笑脸地试图跟她重归于好,赖宝婺不肯睬他,一把拍开他的狗爪,如此再三,两人旁若无人地拉扯,就这么在一群目瞪狗呆的学生面前走过。
一个男生的手搭着高斯的肩,高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俩。
嫉妒、羡慕,这些都已经是毛毛雨了,最难消化的是心底的憋屈和?烦躁。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他不可能跟邵天赐一样死皮赖脸去缠她,因为赖宝婺根本不可能给他台阶下。
下午他们班跟赖宝婺班一起上体育课,邵天赐不小心被人带球撞倒,篮球场上,男生之间的冲突碰撞在所难免,小伤小痛也没人会往心里放,结果邵天赐被人这一撞后,干脆一屁股坐到了球场上,抱着腿说疼,把撞他的男生给吓了一跳,扶着他肩蹲下来问他什么情况。几个男生都围了上去,高斯也从篮下过来,远远地冷冷地看着他。
邵天赐嘴上说着疼,脸上一点疼的意思没有,男生被他搞得莫名其妙,伸手拉他:“起来了。”他丝毫不领情,一下拍开对方的手,懒懒道:“不要你扶,你去给我?把赖宝婺叫过来。”
都是男生,这还能有什么不懂的,一听这话对方就乐了:“真要叫啊,那我真给你去叫了啊。”邵天赐:“你去好了,就说我?腿断了,走不动了。”男生拍着球,当真往女生堆里走,去给他叫人了。
太阳照在脸上,高斯眯起眼,看着这边。
他走到女生那里,找到赖宝婺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回头指了指球场的位置,赖宝婺看过来,邵天赐赶忙抱住小腿。女生犹豫了两秒,将信将疑地跟他过来。
高斯站在球场,目光一动不动地跟着女生从自己面前走过。她头都不抬的,走到邵天赐身边,细眉蹙起来,她问:“你腿真断了?”
邵天赐抱着腿,一脸无辜:“断了。”
她抬腿轻轻踢了他一脚,他立即哼哼。
赖宝婺:“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真的,残废了。”邵天赐好声好气地,两根手指扯她袖子,“别气了啊。”
赖宝婺扭头就走。
男生看情形不对,一骨碌爬起,在一片起哄声中去追走远了的女孩。
看着看着,高斯的脸彻底冷了下去,眼底漆黑一片。
时光悄然流逝,到了六月高考季。教?育部下文?从星期四开始放假,打扫考场,全校乃至全社会都进入了紧张的氛围里,媒体新闻中频繁出现高考字眼,高三生早已麻木,准高三心有戚戚,爽的是他们这群高一孩子,平白拿了四天假期。
放假前一天不上晚自习,住宿生都回家。下午课完,赖宝婺回宿舍收拾行李,其他三个女生已经收拾地差不多了,坐在一块儿嗑瓜子闲聊。赖宝婺的行李不多,她就拿了些换洗衣服和?课本,装了一个小包。
她一出门,其余三个女生对了个眼神,不知谁起意,剩下的纷纷挤到窗边。
果不其然,女生宿舍楼台阶下,站了一个她们并不陌生的身影。傍晚夕阳还没走掉,凉风习习,邵天赐等的百无聊赖,两手插兜,拿一只空可乐瓶当球踢。过了一会儿,赖宝婺从楼道里出来,邵天赐过去接过她手里的包,两人说了几句话,男生拍拍她的头,一起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