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的时间久了,沈天枢便有些不自在,虽说他待清璇如亲妹,可两人毕竟不是真的亲兄妹。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实在有违天枢受到的儒家教育。
于是便随便说了几句,天枢便寻个借口出去了。
出去转了一圈,看桃之夭夭,终究是念着房间里的清璇,便轻轻折下一根桃枝,想着放到房内的青瓷瓶中。
待他带着花枝返回房内时,却发现清璇已然熟睡了。她靠着迎枕,熟睡的小脸明艳,比自己手中的桃花还要娇嫩几分。
自三年前那场事变后,清璇便做过很多关于当年的梦。
有时梦见杨桓与长公主恩爱眷侣,有时梦见自己惨死,总之梦中的一切,都充斥着杨桓的残忍与得意。
可今日这个梦,却略有不同。
梦中仍是那个傍晚,残阳如血,将沈家的院落笼罩。她看见禁军将百年沈府团团围住,而自己却已身中剧毒,躺在地上,没了气息。
她在梦里,仿佛一个灵魂一般,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当年的事情重现。
可是这回,清璇似乎看到了些不一样的。
她看见日暮迟迟,杨桓披着一身残阳踏马而来,一到尚书府,便跳下马,慌忙冲了进去。
她看见杨桓一把推开了迎上来的长公主,随他而来的亲卫立刻押下了她。而杨桓见了躺在地上的自己,先是愣住,继而冲上去,跪于地,探了探鼻息,又恍若不能相信这个事实一般,高呼“太医!宣太医!”
清璇微怔,似乎是不明白为何会梦到这样的场景。
难道杨桓不该为自己的死去而高兴么?难道杨桓不该和长公主互诉衷肠吗?那为何会这样冷淡的对她?
梦里的一切像皮影戏一样飞快略过,清璇只看见杨桓悲痛欲绝的模样,他一路抱着自己的尸身,不顾沈家的反对,将自己接到了杨府。
第二日的大婚居然照常举行,不过是一场阴阳相隔的冥婚罢了。
她看见月朗星稀的夜晚,杨桓认真地雕刻着一个木牌。清璇好奇极了,凑到一边去看,却清晰地看见一行字
“吾妻杨门沈氏清璇之位”。
月夜下杨桓雕刻地极为认真,待到木牌雕刻成了,杨桓抬起头,清璇才发现,杨桓的脸上,全是未干的泪痕。
后来杨桓便带着这块小小的灵位走在回廊里,在回廊尽头的一间房子前停驻。他推开了门,轻柔的将牌位放在了里面。
他喃喃道:“此处向阳,想来你应该是喜欢这里的。春天花开了,甚是好看。当年你缠着我给你种枇杷树,如今树已能结果子了。这屋外就有一棵,你若贪玩,还能爬到树上去看看。”
月下光影浅浅,而清璇却认了出来,杨桓摆放灵位的屋子,分明就是丞相府里最神秘的那一间!
就是那间自己几次三番没进去成,还被杨桓给逮到的那一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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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桓抽了签,心中不安。踱步到了清璇的房间,看着清璇熟睡的侧颜,心里叹道:
我们已经经历了这样多的磨难,本以为婚事是水到渠成的事,为何上天还要为难我们?
方才那支“来路明兮不复明”的签,是姻缘签里的下下签,方丈看了后并未说别的,只是淡笑,让他莫要纠结太多,一切都是造化。
心中升起不安,一种害怕失去的感觉缓缓浮起。
他忽然就很想抱一抱清璇,把她抱在怀里,便会有一种踏实的感觉,他现在需要用这种方式证明这个人,还是属于他的。
可就在这时,他看见清璇忽然坐起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问了一句:
“当年沈清璇死的时候,你难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