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愿意忍耐,愿意克制本性中那凶暴的杀意。
姜虞对付芳菲道:“前辈,和我们有仇怨的是沈危,不是整个天督城。有道是冤有头,债有主,我们要找也只会找沈危。”
付芳菲眼红面赤,脸上的肌肉愤怒地抽搐,尖声道:“可是他们屠了我付家满门!一千多条人命,你见过吗?你知道什么叫血流成河吗?沈危他杀我族人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什么叫无辜!”
姜虞虽然同情付芳菲,但绝不可能帮她复仇。她硬起心肠说道:“前辈,这是您与沈危之间的恩怨。”
付芳菲猛地停下脚步,像是忽然惊醒,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何等冷酷的话。她双手用力地抓着头发,喃喃道:“我是疯了,我是真的疯了。”
少女时的她,曾经也是个连一点血都见不得的小姑娘啊。
她的性子是有些懦弱的,但这份柔软与善良相依相存。
所以,明明身为高贵的大小姐,她却愿意对一个卑贱的小马奴平等以待;所以,得知沈危的真面目以后,她第一个反应不是复仇,而是自裁。
究竟是什么将当年那个小姑娘变成如今这个疯妇?
是沈危那个恶贼!
是她自己有眼无珠,识人不清!
付芳菲慢慢放下双手,神情黯然地问道:“你有刀吗?”
姜虞问:“前辈要刀做什么?”
付芳菲哽咽道:“我想为我父亲刻一个长生牌位。当年我父亲的尸首被沈危丢入妖兽谷中,尸骨无存,他的遗物也全被焚烧殆尽,我连座衣冠冢都不能为他立。”
姜虞心中动容,起身走到梁柱旁,召出剑气,从楠木柱子上削下一块木料,刻出一块粗陋的灵牌,问道:“前辈想在上头刻什么字?”
“显考付公讳东流府君之灵位。”
姜虞御气为刀,指尖从灵牌上方虚虚划过,木屑纷纷而下,须臾,灵牌刻好,她将这个就地取材的灵牌交给付芳菲。
付芳菲躬身道谢,抱着灵牌从墙边一座小门走进去。
姜虞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忍不住叹了口气,走回江玄身边,见他眼睛恢复得差不多了,便撤去清泉“丝带”。
江玄道:“这位付家大小姐可能有问题,一会且小心提防。”
姜虞讶道:“我们与她无仇无怨,难道她会害我们吗?我瞧着她并不像这样的人。”
江玄道:“你方才断然拒绝与她合作,难道她不会心生怨恨。你仔细想想,她既然知道炸了天督城地下那条主灵脉,可以毁了沈危,为什么还要告诉我们,为什么她不自己动手?”
“为……”姜虞恍然大悟,“难道是因为她知道怎么炸毁灵脉,但自己办不到,所以才要借助外人之力?”
江玄点头道:“所以待会只要一从她口中套出出城之法,就将她打晕,以免多生事端。”
却说付芳菲抱着灵位走到父亲打坐的静室中,把灵位放到香案上,跪下身去,深深拜了三拜,起身将香炉中的香灰倒尽,拿帕子将那只香炉包好,揣进怀里。
她凝睇着灵牌上的刻字,不禁悲从中来,泪光涟涟,心中一阵绞痛。
这是香炉是父亲闭关时用惯的,沈危的人不知道父亲究竟在哪个洞府中闭关,这里的事物才能幸免于难,现如今,这香炉竟是父亲唯一的遗物了!
付芳菲擦干眼泪,抱起灵牌,正准备退出静室,脚下一颠,忽然软倒在地。
脑中如战鼓急擂,那个陪她度过二十年囚禁生涯的声音又出现了,在她耳中说道:“芳菲,把那个少年带到暗城的瘴气沼泽,你想要杀沈危,想要复仇,我都可以帮你。”
付芳菲颤声道:“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你之前也一次一次地说能帮我,又一次一次地叫我希望落空,我为什么还要再相信你?”
那声音蛊惑道:“芳菲,我一直在一个人来,现在他终于到了。”
“芳菲,你不想复仇了吗?你不想洗刷家族的耻辱了吗?”
“芳菲,当年是我帮你父亲复活了你;如果你这次帮了我,我还能帮你复活你父亲?”
“你不想再见到你父亲吗?”
……
出于尊重,姜虞并没有窥探付芳菲在静室中做什么。
等了约莫一炷香,姜虞才等到付芳菲返回。
付芳菲抱着灵牌,对两个少年人说道:“暗城底下有暗道可以避开护城大阵出城,你们跟我来,坤元洞府中有传送法阵可以直达暗城。”
付芳菲说完转过头来,忽然与少年锐利如剑的目光对上。她心头一跳,不觉有些心虚。
江玄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淡声道:“又是暗城?”
付芳菲定了定神,努力保持平静:“方才入洞之时,我的血破坏了坤元洞府的禁制,只要他们追到这里,很快便能破坏府门闯进来,到时便是想走都来不及了。”
江玄垂眸不语,手心里捏着一道搜魂符咒,心中想着要如何避开姜虞的眼睛对付芳菲进行搜魂。
姜虞的脸色忽然一白:“我感应到方前辈的气息了!”
方如是此刻出现在附近,未必是出自她本愿,她说不定已经被西门闻雪他们控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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