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琛松开她的手腕转向她的手指，像是小孩儿玩玩具一样，新奇地这儿按按那儿捏捏。
他轻笑一声，还是问：“吃什么？”
傅知琛的指节修长干燥，姜韫欢还能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暖暖的，带着力量。
姜韫欢心知力气比过他，也不做无用功。她任由傅知琛把玩她的手指，一字一顿地回答他：“火锅。”
傅知琛中午总是监督她喝药吃饭，姜韫欢也被迫看他吃工作餐。发现他的口味极淡，吃饭很挑剔。
姜韫欢料想他是肯定受不了火锅的，谁知他听后没有反驳，只是淡淡地吩咐周肃：“找家清静些的火锅店。”
***
难为周肃开着车还要头脑风暴，搜索平城入流的火锅店。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找到了一家私房火锅。
位于一间隐蔽的合院里，推开不显眼的大门，内部别有洞天。
穿着旗袍的侍者带着他们穿过蜿蜒的曲廊，走过木桥，将两人引到一间幽静的水榭。
“点你喜欢吃的。”傅知琛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扣着桌子，又警告她：“悠着点你的胃。”
姜韫欢闻言悄悄地撇撇嘴，但还是听话的避开了辛辣刺激的食物，连汤底都忍痛割爱，点了养生的清汤。
姜韫欢这段时间不是吃清汤寡水的流食就是喝难以下咽的中药，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有烟火味的食物了。虽然不是热辣的牛油火锅，她依旧吃的津津有味。
傅知琛却几乎没有动筷，他饶有趣味的看着姜韫欢。
即使是吃火锅，她的仪态依然无可挑剔。长发被低低地束在脑后，露出纤长的脖颈，上身穿得绸质白衬衫不染一丝烟火。她准确地夹起食物，蘸满酱料，不紧不慢的放进嘴里，一口一口，细嚼慢咽，眼里闪着满足的光。
“家里开火锅店的，小时候还没吃烦吗？”傅知琛突然开口问道。
姜韫欢听他这样说一点也不惊讶，他肯定查过她的资料，包括到蒋家前的十七年。
何梦生下姜韫欢后将孩子交给了与她在同一个医院生产的姜振夫妇，他们的亲生骨肉因为早产意外夭折。
何梦给他们了一大笔钱，姜振夫妇拿着钱在当地的小镇开了一家火锅店，在那个年代，算是个稀奇物，生意还不错，就一直经营着。
其实，姜韫欢一直都是和奶奶住的，与姜振夫妇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她小时候总是很奇怪，为什么她的同学和爸爸妈妈都亲密无间，而她的父母与她之间总是疏离又客气，只是对她的学习比较上心，致力于让她成长为一个标准的三好学生。
后来才明白，到底不是自己的骨肉，亲近不起来。但是收了别人的钱，总不能...养废了。
姜韫欢端起一旁的杯子喝口茶，随口问他：“傅总，你一直赚这么多钱，会赚烦吗？”
傅知琛低低地笑出声，他放松的靠在椅背上看着她说：“听过一句话吗？一块钱难倒英雄汉。”
姜韫欢突然觉得他用得语气和句式是那么熟悉，她第一天去瑞深时这样问过他很多次。
姜韫欢放下筷子，轻轻的摇摇头。
她这二十年就是从一个坑跳到另一个坑，但倒是从没吃过缺钱的苦。
姜振夫妇火锅店经营得当，在生活的小镇算得上是富裕人家，给姜韫欢花钱也不算吝啬。后来到了蒋家，蒋宏更是恨不得把她培养成一个花钱如流水的骄纵小姐，好用钱来拿捏她。
傅知琛讽刺一笑，冷冷地说：“我不仅听过，还经历过。在国外读书时，差一块钱付不起房租，只能去图书馆或实验室通宵。为了吃饱饭，在一家华人火锅店□□工。老板很抠门，只给员工吃些客人剩下的菜，但对那时的我来说，足够了。”
姜韫欢听完深感诧异，浓密的睫毛惊讶地下意识眨了眨。她没想到傅知琛从那样一个大家族里走出来，竟然过过如此捉襟见肘的生活。
按照传闻，他十七岁被送往国外，正是该上大学的时候。傅家多得是希望他神不知鬼不觉消失的人，切断他的资金还是轻的，暗地里给他使得绊子估计也不在少数。
由此来看，傅老对他可能也不如传闻中那么看重，否则傅知琛不会连生存线都需要挣扎着才能勉强触及。
“姜韫欢。”
傅知琛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她的思路，姜韫欢将眼神聚焦在他的脸上，疑惑地皱皱眉。
“今天之前，我已经有将近十年没踏入过任何火锅店，因为闻到这个味道，我就反胃。”
姜韫欢从翻滚着的火锅中夹起一颗牛肉丸，津津有味的咬一口，抬眸看向傅知琛：“真巧，我闻见药的味道也是一样的感觉。教您一个诀窍——忍着。”
傅知琛看着姜韫欢略带得意的眉梢，嘴角悄然牵起一抹笑。
他以往从傅氏出来，气压都异常低。今天坐在这儿，闻着他最讨厌的味道，谈起他不愿回忆的往事，心中却很平静。
他突然想再握起姜韫欢的手指，想留住从指间传到心间的柔软和充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