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抵住脚下的步子没动,一口深色的鲜血在她启唇之时便自口中涌出。
苏稚眼见着,目眦尽裂,“艽儿!你疯了么!”
身子原本是个怎样的近况,她不知道么!那些用凡人精元补回来的东西,都抵不过妖帝那一掌!她不过勉力支撑罢了。
苏稚想要阻止,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能迈动步子分毫。低头看一眼脚下,她便明白了,“秦艽!不要术法用来我的身上,你该护住你自己!”
雪落纷扬之下,二人两相对视。
秦艽还是往日那个秦艽,苏稚却不是往日那个苏稚了。
孟漾原可以不顾她,但也不想她扰着自己。这才使了个法子将她困住,不能动弹。
......
她什么也没说,转身同妖帝扶修道,“最后一掌,妖帝动手罢。”
扶修近前,“可你也抵不过朕这一掌。你若死了,你的夫君朕可不一定会救。”
“我死不了,你也不会让我死。里面那位,可还等着我救命呢。”她有弱点暴露在妖帝面前,那便是现在还躺在雪中的小元祝。但妖帝又何尝不是有偌大的弱点暴露在自己面前呢?
两败俱伤而已,她不怕。
她不求饶,不轻易过这三掌,是要保全小元祝作为鬼君的颜面。
“那便来吧。”扶修也不多劝,掌心收了浊气,两步到孟漾近前。
依旧还是左肩的位置,受了他第三掌。
她也是勉力,堪堪能保证自己站起来,却还摇晃,同重伤之人无异。
......
扶修抬了手,直盯着自己掌心。他亦想不明白,方才收他两掌的女子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他试着用那两掌触碰孟漾的间隙探过孟漾身体中的命元。第一回,他怀疑,现在的鬼后乃是魔族之人;可第二回,她的体内分明是有神元的。神元气息醇厚,隐藏在魔晶之下,不容易被探出来,却应该是她现在还能站起来的关键所在。
半颗破损严重的魔晶,一颗完好无缺的神元。
普天之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存在......
那头,孟漾接下两掌,站起来虽是摇晃。但还是兀自的去看着,看着妖界妖兵将元祝的身体小心翼翼扶起,几人合力,尽力平稳的抬入殿中。
她不大放心,还是捂着左肩随着进去。
“妖帝放心,半个时辰之后,我会前去替她保胎。”她得交代一下,答应下来的事便要做到。
她为何会答应,不止是因为他们有能救小元祝的药,还因为,乐谙的父辈,与她的母亲,也有万般渊源。乐谙待自己,也很好。
关于孩子,自己一辈子也大概也不会有这样的福气。她的小元祝是期盼同自己有孩子的,只是奈何,她根本连一个正常的五界之人都算不上。先不说身子的缘故,就算可以,她又怎能让自己的孩子,成为当初的自己呢。
她怕极了。
忆怀至此,又是想到当初的苏稚。
苏稚她也说过,“天下变迁,秦姐姐一直都会是我的秦姐姐,阿稚愿意陪你,我愿做你身边的最后一个人。”
彼时自己多少感动......
趁自己还有些气力,孟漾扶墙,挥袖将她身上的术法给解了,“你,离开这里。马上走。”
“不、不要。你不要赶我走,艽儿......你让我留下来,留下来帮帮你,你的身子!没了我不行的,你听我一句......”
孟漾竟笑了。
眼前鹅毛般的雪片子飘下,恍然一下遮住她眼前之景,又顷刻之间滑下,苏稚在她眼前从清晰变得模糊。
她想,自己终究还是个女人。抵不过七情六欲,抵不过心痛欲泣,做不到铁石心肠。若是能做到,她定会杀了苏稚,祭奠自己的往日。
“如何是没你不行?你留下来,继续砍我双手,然后害我家人么。”
“什么?我、我何时做过?”苏稚脑中轰隆,惊雷一声。
在门者寺的近万年里,她无时无刻不在寻找当初伤害秦艽之人,找寻多年未果。如今,老天给了机会,她再次与秦艽相遇。从秦艽口中得知,砍下她双手的人......会是自己?
......
妖王宫的构建,包括殿内各物的摆放都是与冥王宫不同的。
她的小元祝还活生生的躺在榻上。
就这般瞧着,还能瞧出她第一次见小元祝的样子来。那时,好似他还在人贩子手中,需要花银钱去买。在那具凡人的身体里,他的容貌不是现在的这一副,可性子和眼神,在之后自己都还能认出来。
冷心冷情,可还是良善的,这就是她的夫君。
放在往日,父亲还在的时候,见到这样的女婿,也该当是会满意的吧。
孟漾过去,便只想同他待在一处,好好的休息一会儿。一到近处才发现,元祝竟是醒的。
“漾、漾儿。”他说话还有些勉力。
妖帝对他下手不轻。
“是我。”她应道。
他抬手,想着握着她的手。刚刚抬起分毫,便被她一双手握住了。
孟漾的手很凉。在外头的冰天雪地的待得久了,双手是很难保持温暖的。
“你同他做了什么交易,说给为夫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