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岫又回头望了望那个垃圾池,上方恰好也有一盏灯,是那种古老的带着搪瓷灯罩的路灯,把垃圾池的四方边沿照得分外清楚,因为光影的原因,使得垃圾池内黑如深渊。
“我们家离这儿不近,在池里巷,就是金鱼池那边,以前是城中村,住户大多姓郭,你去村里打听,没人不知道我郭三茂。”中年男同黑衣男的话似乎更多一些,“哥们儿贵姓啊?”
“万重。”黑衣男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我们家20年前住这附近,后来搬去了别的城市,这次是因为谈生意过来的,想找当年的老朋友们叙叙旧。”
“哦哦,哥们儿做什么生意的?”中年男郭三茂说着从皮夹克的上衣口袋里拿出张名片来,双手递给了万重,还不忘回过头来,给走在后面的青岫也奉上一张。
名片上印着:三茂水暖器材经营,总经理郭三茂。
郭三茂笑了笑:“在建材市场开了个小店,兄弟们如果有需要就来找我,水管电线瓷砖洁具的活儿我们都接。这位小兄弟看样子还是个学生吧?大学城离咱们这儿挺远的。”
青岫报出了自己的这个世界的身份:“我在附近电脑城打工。”
“电脑城?有前途有前途,学计算机的都有前途!这个世界以后就是计算机的天下!”郭三茂很擅长说捧场的话,但很显然他的注意力在万重的身上更多一些。
毕竟万重年龄更长,穿着也更讲究,于是万重没等郭三茂问便说道:“我们公司是做电脑软件的,我负责业务。很多年不回来,咱们这个城市的变化挺大的。”
郭三茂听说对方的生意和自家离了十万八千里,便也不再谈工作,更多说说这个城市的变化。
此时三个人已经走出了窄街,眼前是更加宽阔的马路,路灯也格外明亮,令人心里踏实多了。
郭三茂回头朝窄街看了两眼:“万兄弟,你们家以前住这附近?那当年四尺玉出的那件事儿你知道吗?”
青岫心里一紧,其实刚才听郭三茂说起“这条巷子废了,以前还出过事儿”的时候就想问来着,但在不了解对方身份的情况下,还是决定先静观其变。
“我们家搬走的比较早,再说那时候我年纪也小,就算真听说过什么事情也记不清了。郭哥说的事发生在哪年?”万重问道。
“说起来也有十来年了,大概九十年代末,有个姑娘被杀死在家里了,就在那条巷子里。”郭三茂远离了那条巷子和窄街,声音也壮了些,面孔在路边的ktv霓虹灯管照射下不断变化着颜色。
“那姑娘是住在四尺玉巷的?是谁家的姑娘?”万重问道,毕竟曾经在那条巷子里住过,说不定死去的是自己家当年的老邻居。
“具体叫什么我也不清楚,反正当年的报纸上有整版的报道,整个城都传遍了。姑娘在自己家里被凶手糟蹋了,之后又被用绳子勒死。最诡异的是,姑娘的家里后来被搜出了很多玉雕和石雕,大的有手掌那么大,小的有玉坠那么小,雕刻的全都是一个姑娘的脖子上缠着绳子。”郭三茂将皮夹克的拉链拉到脖颈处,大概是觉得冷了,他在青岫与黑衣男的中间走着,似乎这样更安全些。
这个传闻是挺诡异的,那些玉雕和石雕是什么时候雕出来的?为什么要雕刻出死者的死相?而且还雕刻出了那么多件,令人觉得这种行为更像是为了配合死亡所做的某种仪式。
风突然有些凉,青岫也系上了毛衣脖颈处的木扣子,作为三个人之中年纪最轻的人,此时恰好可以借助年轻人好奇的天性来刨根问底:“真是挺恐怖的,后来凶手抓住了吗?”
郭三茂看了看青岫:“小兄弟不是本地人吧。”
“来这里上的计算机专科学校,毕了业就留下了。”青岫按照记忆提示说出自己的情况,也不知为何,那些记忆就在脑子里,并不用刻意去回忆,甚至包括一长串的身份证号码。
郭三茂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当年那个‘七杀案’闹得满城风雨,严重的时候都没人敢晚上出门,尤其到了每个月的初七……”郭三茂摇着头叹了口气,“幸亏是把他抓住了,要不然还不定祸害多少人呢。”
这么离奇的大案,万重也听进去了,他停下了脚步,因为三个人即将面临拐弯,说不定下一步就要分道扬镳,这种“传闻故事”最好还是有头有尾听完比较好。
郭三茂也停下来,本来不想在大晚上讲这些“凶事”,尤其自己刚才还在四尺玉撞邪了,但看看眼前两个认真的“听众”,认为三个人今日能相遇也算有缘,便简单说了说当年的事:
“这个凶手每次作案都选在初七的日子,有时候是腊月初七,有时候是三月初七、九月初七,月份上不固定。凶手差不多作案有十几起,手段残暴,行踪诡秘,警方一直都抓不到人。
“一直到前年才落网,好像是通过什么指纹排查找到的,据说在抓他的时候,这家伙居然当场服毒身亡了,也不知道怎么就提前准备好了毒药,说不定这些年一直都装在身上吧……结果也没能审成,之前那些案子的具体细节也没法确定……但指纹对上了,据说在某些案子留下了dna,也都对上了,凶手就是他。”
青岫与万重良久不语,一阵夜风起,激起了行道松柏的千层响语,仿佛在低低控诉着凶手的罪行。
此刻的便道边是铁艺围栏,借着路灯可以隐约看到里面的操场跑道,看来这里是个学校。
郭三茂抬起头来看了看西边夜空的月亮,脸色有些难看:“这是,上弦月吧?今天不会是初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