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啊。”
虞歌整个人都在哆嗦,幅度大到?那弯刀的锋刃都在跟着瑟瑟铮鸣。
她这些天都只喝了一点点血,以至于双肩上已经耸出了伶仃而突兀的骨架轮廓,那么脆弱,又那么板直,像是枯到?极致的枝干,轻轻一窝就?会碎成木屑似的。
那张冰雕雪塑般的寡淡面孔上已经将最后一丝表情都敛得一干二净,仿佛前几天那个被亲几下就?忍不住委屈控诉的小姑娘只是旁人最不可思议的错觉。
唯有?那双眼睛里还残存着某种令人心头发颤的、彻骨的迷茫。
也?许是因为将刀锋对准了自己的主人,也?许是因为见?到?了已故挚友的亲眷。
“正好。”
梅兰萨隔着一柄尖刀的距离,伸手摸了摸对方因过?分用力而泛紫的指尖。
“乖孩子,和我?上去吧。”
她对上虞歌略微涣散的眼神,猝然出手,扣住那段细瘦薄弱的反关节,扬腕反手一拧,随即便从背后将对方死死绞在了怀里!
——成年的纯血血族具有?极具压迫性的绝对力量,如果?她愿意?,甚至能就?着这种别别扭扭的姿势,轻易地将虞歌的骨头生生捏断。
被钳制住的新生儿爆发出濒死般的猛烈挣扎,她紧咬着牙,用肘尖反复下沉去锤击长亲柔软的腹腔,到?最后甚至开始负隅顽抗,试图将身体贴在地上去拖拽对方前行的脚步。
到?达最顶端的一节楼梯时,虞歌的半边脸上已经全都是血。
大部分是从领主手上淌下来的,还有?一些是由她被磨破的皮肉在混乱间蹭上去的。
作为血族的新生儿,虞歌的身体状况固然虚弱,可若她还是个普通人类,这一路竭力而惨烈的抵抗足以让她到?这里就?昏厥过?去。
“……啊。”
她挣不开那不容反抗的桎梏,只得用痉挛的双腿用力缠住楼梯的最后一段扶手,那模样狼狈至极,又透出种罕见?的恐惧与惊慌,令梅兰萨都僵了片刻。
以源于外界的强烈刺激来逼迫虞歌展露内心最压抑也?最激烈的情绪…这其实就?是一种有?意?而为之的折磨。
但除此?之外……
她已经对甘愿完全成为血族的虞歌束手无策了。
自虐般的快意?让她的眼眶都在发烫,年长的领主绷紧了全身的肌肉,毫无顾忌地蹲下去,强行掰开了虞歌的膝盖。
“别这样…别这样对我?。”
虞歌像是只被困在陷阱内、撞得头破血流的困兽,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无意?识地哀求。
“……求您了,别这样对我?。”
梅兰萨将她搂在自己怀里,按住对方因疼痛而虚软的四肢,坚定地走入了前厅。
那不过?是短短的几米距离,却仿佛穿过?了燃烧着火焰的荆棘,踏碎了她与虞歌之间最后一点残存的美好与眷恋。
大厅内,被侍卫拦住的琼斯夫人拂开大女儿的手,直挺挺地站起来,步伐却由于震惊而略显踉跄。
“……虞,是你吗?”
在那一刹那,这年迈的妇人再也?不是背负着血汗深仇、与血族顽强抗争的人类战士。
在故人面前,她好像忽然间苍老了很多,而仅仅是一位失去女儿的母亲、一位失去丈夫的未亡人。
“天哪,虞。”
她隔着侍卫的胳膊伸出手,想?要摸一摸虞歌被鲜血粘连到?一起的头发。
“……塞拉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她捂住嘴,极力克制住声音中沙哑的哽咽,“上帝保佑,虞,你竟然还活着。”
梅兰萨微微垂下眼帘——
虞歌缩在她怀里,用双臂严严实实地遮着自己的脸,仿佛一只在极力躲避致命危险的鸵鸟,只能将头颅埋入滚烫的沙堆里。
她是因自己现在的身份而无颜面对故人吗?
还是在以这种最无力最荒唐的方式……
来躲避这她那承载了苦痛命运的人类灵魂呢?
她是否回?忆起了作为人类的那些惨痛悲戚的经历?
又是否…重新捡回?了那埋在平静外表之下的、滚烫而灼热的爱意??
虞歌的下巴止不住地哆嗦,连带着双唇都跟着轻微的颤动?,梅兰萨在痛苦之余,竟根本无法忽略心里那一点混杂着紧张的期盼。
那简直像是溺水之人所能攀附上的最后一根浮木。
她微微凑近了些,直到?贴到?对方唇边,才终于听清了那含混而嘶哑的乞求。
与其说是发自内心的请求,这倒更?像是隐藏在灵魂深处的一声哀鸣。
——“求您了…求您了,别让我?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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