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反手将虞歌的双眼遮得严严实实,那湿而滑腻的吐息温柔似水,如同上帝的福音,带着某种循循善诱的诱哄意味,烟雾一样地缭绕在对方耳边。
“告诉我,小歌。”她道,“你有什么罪,又在为什么而愧疚呢?”
虞歌没有半分?反抗的意思。
她完全暴露出脆弱而白净的脖颈,身体还由于未曾散尽的疼痛而微微抽搐着,但脑子里已经混沌一片,像置身于昏暗而冰冷的浓雾内,只能依靠自身的直觉与那声音的指引,将心?内浮现的画面断断续续地串成不成句的言语。
某种渺远而不堪回首的记忆在刹那间化为斑驳残破的碎片,幻化成她眼前无数模糊的光点,如同稍纵即逝、不可追寻的尘埃。
城郊乡镇内将她骗到镇长家中的养父母、古堡顶层内洒在木地板上的熹微晨光、教堂后院里坐在轮椅上读书的人类少女、她手中正从血槽内往下?滴血的两把短刀、棺材内血族领主那饱含着愤怒与不可置信的殷红双眸……
以及那总是回荡在她耳边的、温柔又纵容的轻声呼唤。
“小歌,别叫主人了,叫我的名字。”
“小歌,不要怕,对着心?脏劈下?去,他就再也不会挣扎了。”
“小歌,你拿刀的样子真的好美,要是能再笑笑就更好了?。”
“小歌,只要你能效忠于我,我愿将我永恒的生命,与你一个人分?享。”
小歌……
小歌——
那呼唤无时无刻不徘徊在她的脑海里,当她被其他血族欺辱时、当她为自己的人类身份感到迷茫时、当她将刀剑刺入人类神父的胸膛时、当她被冰凉翻涌的海水没顶时。
——那是她曾起过誓,要为之献出生命的女主人。
梅兰萨静静等待了?好几分?钟,才感觉到虞歌下?垂的睫毛在她掌心?内微微颤动,像是某种幼虫细嫩而纤弱的触角,轻轻拂过了?猎食者的心?房。
“我杀人了…很多人。”
年轻人类的嗓音里透出一些藏匿于内心?深处的、无法释怀的不安与忧患。
“而且,我还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她道,“我爱上了?…我的主人。”
她…爱我。
她这样折磨自己,只是因为她爱我。
虽然她背叛了?我,但这个孩子,她…她还爱着我。
某种近乎于心?悸的抽痛感从血族那空旷而死寂的胸腔内蔓延至全身,仿佛她舌根处残存的那股香甜的血腥味渐渐流淌进了?心?底,那莫大的欢欣几乎要令人落泪。
然而血族没有眼泪。
梅兰萨没有生出分毫疑窦,只是以唇轻吻对方的耳垂,那神情?又柔和又怀念,甚至是有几分?虔诚的。
“那你这次回来的目的……。”
她笑起来,语气里透出种分?外明显的缱绻与期待,温软得像是在哄个听不懂话的幼童。
“……是为了?请求主人的原谅吗?”
虞歌略微偏了下?头,握着血族长发的那只手缓慢地松开,垂到了冷冰冰的青铜底座上。
“不。”她轻声道,“我想请…请……。”
她似乎在做某个异常艰难的决定,说话时非常含混,几乎像是含着口血似的。
梅兰萨知道,虞歌是个极其羞于表达的人,每当她感到犹豫不决或难以启齿时,就会开始语无伦次的吞吞吐吐。
好在,她这次有的是时间。
血族元老避开人类身上的伤口,将这失而复得的叛徒牢牢搂在怀里,推开了?忏悔室的大门。
垂泪圣母像前,男性血族正将利剑抵在伊莱恩修女的脖子上,在得到领主的指示后,才不情?不愿地收了手。
直至将虞歌抱到温暖的马车车厢里,梅兰萨才感觉到,有一只生着血口的手,重?新缠住了自己的发梢。
被裹在斗篷里的虞歌紧闭着双眼,依然沉浸于毒液所带来的幻境之中,神色既安详又平静,几乎像是一尊躺在棺材内的遗容。
她道:“我想请求我的主人将我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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