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知女莫若父啊,画扇不禁展眉莞尔。她的指尖随意地抚着木琴边缘的雕花,良久,终是低声应了一句:“是。”
元城长叹。
月色如烟,明明灭灭。女子纤瘦的身影映在墙上,在昏黄烛火的摇曳间被拉得很长很长。元城愣愣地看着墙上的影子,忽然觉得这几个月来自己操的心思、花的精神,就像这被拉长的影子般,原来尽是一厢情愿的虚幻。
“因他在,你便不愿接受岱荣,或是未来出现的任何一个谁,是吗?哪怕你们此生无缘厮守,注定天各一方?”
元城的话说得极慢,几乎一字一顿,而画扇的惊却是一层深过一层。她挺直了背脊,却不敢转身,只是垂目凝视着泛着微光的琴弦,怔怔地说不出话。
哪怕此生无缘厮守,哪怕注定天各一方。
真是可笑啊。还以为自己有那么几分小聪明,原来早就被看得透透彻彻。
“若真是如此,那画扇也只有认命的份儿了。”女子面含微笑,缓缓立起。朦胧月色洒在女子清秀的面庞上,仿佛有一种新生的力量,让人通透,挥去迷惘。“画扇并非执念之人,多年来见过的是非别离也多到不消再提。也许有朝一日我会将他忘记,也许那时我已对另一个人动了真心,只是,画扇自己也不知那日究竟是何时,而那人又会是何样貌。祝公子心性纯良,理应得个一心一意待他的好姑娘才是。而画扇,只怕是懒散惯了,还请爹允了女儿,能自在地闲云野鹤去。”
元城终是转过身来,只见月光下的女子神采奕奕,面无惧色,只是坦然。
果然还是同她娘一样呢,只惊鸿一瞬,却留不长久。为来为去,什么都能舍,却舍不了自在。
他只得摇头苦笑:“既然明知留不下,那当初为何又要寻到这儿来呢?”
女子轻盈地跃到门边,欢快地拉开了紧闭了许久的门。清新的草香扑入鼻腔,倏忽间便神清气爽。
“画扇是个琴师,来此不过为了寻那支曲子背后的故事罢了。”
“哈哈哈哈……”元城背手而出,步履轻快,神色淡然。他未再多言,不多时便渐渐消失于浓重的夜色之中。
只是在那宽厚的背影消失之前,月影下却飘来一句略略凄楚的嘱托:“还是十五之后再走罢。”
十五,是月圆之夜。
而他,终究还是舍不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