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亦杰昨天就没来学校,我知道他是今天的飞机离开这里,我本打算请假半天去机场送他,但他说还是别送了,省得到时候弄得特别伤感,再说没多久就要高考了,别影响到学习,我说那行吧,免得离别的场景太伤感。于是前天放学在校门外的简短对话就成了他出国前我们最后的话别。
盛夏和江岚也知道他今天就走,但也都没去送他。我们都还是依照往日的状态去学校,有些筋疲力竭地面对着成堆的复习提纲还有试卷,每个任课老师都神色紧张地在教室里来回穿梭,好像一个月后要参加高考的不是我们是他们一样。我们几乎没有下课时间,只能趁着午休稍微放松一下,我已经很久没有利用午休的时间去楼下打球,虽然每当听见楼下低年级男生们在操场打球的声音时心里会痒痒,但我也明白以后有的是时间打球,现在再不抓紧时间冲刺就要来不及了。这天午休,我没和别人一样拿着提纲背概念,而是习惯性地想跑到宋亦杰的桌边找他随便聊几句,当我走过去的时候才忽然意识到他的桌椅是空着的,再看时间,我想飞机差不多就要起飞了,也许连给他打最后一个电话的时间都没了。这不免让我有些失落,这种感觉也让我觉得特别不真实。
前两个星期,打了高三的最后一场篮球赛,结束之后我们坐在场边,背靠着篮球架,手里的冰冻饮料一口气全部灌进肚子里去,爽快,我和宋亦杰觉得这场球也打得很爽快。一同打球的其他班级的一个男生,打完球还掉了几滴泪,眼泪和汗水融为一体,我说这还没毕业呢怎么就哭了,再说一个大男人这么哭丢不丢人。他撩起衣角抹去脸上的泪和汗,说,这都最后一场球赛了,一想到以后再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打球的机会少之又少就觉得特别舍不得。
我跑上天台,但绝不是去跳楼,我想我再怎么说,骨子里也始终是乐观向上的一个人,跳楼是垂直向下的,所以这事儿我不干。就算身边最好的一个兄弟说出国就真的出国了,几个小时之后就到了地球的另一端,就算高考近在眼前压力不小,加上自己是留级生,总不能因为没考上大学再多读一年书吧,没那么多青春白白地浪费……总之不管怎样,跳楼自杀绝不会是我想干的事儿,说白了就是我怕死,还想多活几年,享受人间的美好——即便其间会参杂诸多的痛苦。
说这些就是因为两个多月前,盛夏班里一个叫林琳的女生从天台坠楼身亡。晚饭时段的夜新闻和报纸上都登了,人尽皆知,搞得我们学校都出名了,还时不时有记者来采访。而电视和报纸的新闻把这一事件的责任归结为现在学生学习压力大,特别是高三考生临考阶段,并建议学校和学生家长不要给孩子太高的要求和过多的压力。只可惜,遗憾的是,学校老师似乎并没有引以为戒,这最后阶段的课业还是一样繁重,每天五六套复习题作为回家作业,使得我们丝毫不能松懈。
我在天台上抽了支烟。耳朵听到“嗡嗡”的响声,抬头一看是架飞机,在顶楼看天空的距离果然是比地面要近一些。我想着宋亦杰乘的那航班起飞时间差不多就是这会儿,该不会他现在就坐在这飞机上吧。刚起飞不久,飞机还没有升到很高,要是他能够看到我该多好,但这不太可能,他连我们这学校也不一定看得到,就算看到了也不一定知道。
飞远了,我在心里边说了声再见。挺愁的,感觉这一切都不怎么真实,明明前两天还待在同一个教室里上课的,明明还一块儿打球吃牛肉面的,这怎么突然就上了飞机很快就会降落在另一个地方了呢。但有句话说得好:没有离别的愁绪,哪来重逢的喜悦。
上课铃声一响,操场上那些正在打球的高一高二的男生迅速散去,整间学校也一下子就安静下来。我掐灭了烟,跑下楼上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