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御风前行,两个时辰便赶到位于西南方的汕洲小镇。
彼时汕洲正悠悠飘着小雪花,将大地渲染成一片白茫茫,寒风中似乎夹杂着雪花的淡淡清香。柳絮般的雪花飘在空中流转,追逐,嬉闹,纤尘不染,蝴蝶般的雪花落在梅梢,落在地上,点尘不惊。
“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白莲来了诗兴,吟道:“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影无痕惊讶道:“我竟不知你有如此文采!”
“你们很熟吗?”慕容珩啐了一口,半是提醒影无痕小心露馅。
影无痕愣了一秒,笑道:“近一个月朝夕相处,多多少少我还是了解她的。”
“嘿嘿,”白莲从袖口里抽出一把折扇,“啪”的打开折扇悠悠扇着,学起古人语调:“哪里哪里,影公子过奖。”末了,以折扇掩面,学着古代闺房小姐娇羞道:“银家只会背诵啦~”
“我们先找个落脚点用个午膳吧。”谢小月提议。
四人达成共识,信步朝小镇前进。
兴许是雪天的缘故,临近午时,街上行人却是稀少,开店摆摊的亦为数不多。四人同行,二女只顾着街边可有好吃好玩的,二男却是边走边留意周遭动静,看是否有五境的气息。
四人最后在一家小客栈落脚,用过午膳,也不见有任何邪气涌出,倒是让影无痕与慕容珩觉察出有仙气靠近。本意不善的仙气……
影无痕选择静观其变,敌不动,我则不动。下午,四人如平常人上街,到处溜达,夜幕降临便回到客栈。走了一个下午,二女累极,吃饱洗好便各自回房歇息。
夜半三更钟,白莲悠悠转醒,她睁开眼睛看着黑夜中的床梁,心莫名的乱糟糟,仿佛有什么事要发生……
白莲摸黑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窗外雪停,月色朦胧,北风渐止,空气清新,万物宁静祥和。心旷神怡之际,忽闻耳际缕缕琴音飘扬,正是十年前秦梓恒常于夜半独奏的曲子。琴音渐渐如潮水四溢开来,时而舒缓如清泉,时而清脆如玉盘落珠。琴声如诉,诉说着幽婉的悲伤,凄美颇恻,悠悠扬扬,荡气回肠,惊醒院中梅花树上的梅花精,它们张开粉红色翅膀随微风舞出优雅高贵的舞姿。
虽是同样的曲子,但白莲知道奏琴之人并非秦梓恒,师父注入于曲子中的情感并不同于现下琴声的悲伤,师父的乐声更像是将岁月看透后,过尽千帆后,将心和情沉淀在波澜壮阔的沧海对岸,他当真无心无情么?他真就不会对任何事物动心动情么?
白莲取下西雨流苏上的埙,站在梅花树下,伴着悠扬琴音吹响秦梓恒的埙。
一曲末了,身后传来一声淡淡叹息。
“影公子。”
“你也会这首曲子?”
“十年前常听师父独奏,听多了略会一二咯。”
影无痕淡淡一笑,月光失色。琴音不止。
白莲将埙紧紧握在手中。“影公子可知这是什么曲子?我查不到。”
“原曲是求爱曲,不过,”影无痕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我瞧更像是相思曲,或者说……单相思。”
“相思……”白莲喃喃自语:“师父……在想谁?”
“谁知道呢?”影无痕微微陷入迷惘。
“你知道词么?”
他微微点头。白莲重新拿起埙置于唇边,附和着琴音吹起来,影无痕低沉好听的嗓音轻轻吟唱道:“荷有神女才貌世无双,见之倾之一生再难忘。转眼吾爱隔人间天堂,谁怜……”他顿了一下,继续唱道:“孽心竟思她如狂。不尽思念销骨欲断肠,滚滚红尘心事却依然。咫尺天涯相思两茫茫,不得佳人……只愿永沦亡……”
白莲落泪。
是词写得太悲怆?还是他把曲子唱得太凄凉?她就那样情不自禁落泪了。
影无痕一声叹息。
“他们怎么了?”暗处,谢小月低声问慕容珩。
慕容珩摇摇头,正想将她拐回去歇息免得打扰人家花前月下,那琴音却陡然加快节奏,急促盘旋而来,如潮涌波涛翻滚,如沙漠风暴席卷,琴音之凄厉叫人耳膜如磨砂之痛,如蚂蚁啃咬,且势头呈加剧之势。
白莲亦感到难受,连忙捂住耳朵。影无痕马上结界,将她和自己笼罩其中,“没事吧?”
“好难听。”
慕容珩与谢小月同罩一个结界。
这时,哭声哀嚎声连连传来,有大人有小孩,有男人有女人,他们皆被琴音吵醒,折磨得又哭又叫,整座小镇顿时陷入混乱。
“是悲!”慕容珩移到白莲他们身边。
“悲现身了!”白莲惊喜若狂。
影无痕说不上来是喜是哀,他只是轻轻点头。
“可是,声源难辨,琴音之广,我们如何找到它的藏身之处?”谢小月问道。
西雨在这时抖了几抖,自动出鞘,剑梢直指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