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要不是客人来,我妈陪着说话,晚饭早上桌了。六点十分,她不顾我拍着鼓胀的胃交代她简单吃点酥饼,喝点麦片,又在炒菜,还闻到肉味了。帘外的孩子在追逐捉迷藏,好童趣的游戏,给安静的院子添了点活力。
晚饭是豆角和洋芋炒肉,饼子和麦片粥我妈倒是听我建议了。我才说明天进城给她买把筷子,连一双成对的筷子都找不出,她扭头就要去给我找新筷子,“不用买,家里有。”我再一低头,我的麦片粥里已经有两只苍蝇在游泳。还真是不请自来,主人还没喝一口,它们倒不客气了。我大叫一声,忙用筷子拨出去,我用纸巾捏着两个坏家伙去扔,我妈已经一把换过我的碗,把她的端到我跟前。我原本不想写这个细节,我也知道苍蝇污染过的食品不卫生,怕有人看了恶心。不过想想,也许我从小被爸妈的节约濡染,别说在自己家里吃饭,在外面餐馆吃饭看到碗里苍蝇,我也是一声不吭夹出来,低头吃完,从没叫来伙计给我再换一碗。俗话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我就这么想吧。
我才去洗锅,我妈已经又两手拿满剩菜去上房放了。随后又拄着铁锹,提着篮子要去后园,我一把夺下,我一会帮你去干不成啊?我收拾完碗筷,看见她背心上粘着干竹叶,又从后园出来了,让我去把她扫拢的竹叶弄出来。后园有块石头松动了,我已经走过,又回头去垫稳,我妈要滑一下还麻烦了。我老公总教育我抱怨没用,那就干点建设性的小事。既然拦不住我妈劳作的路,那就替她把路铺平点呗。我怪怨她“你怎么就不能歇会呢?一度电多少钱,用得着今天拾柴明天捡树叶吗?”她被我呵斥得嘿嘿笑着,坐到凉椅上歇着了。
天空中有一群白鸽在绕圈飞翔,只是我现在听不到它们飞过时的鸽哨了。隔壁婆拿着两个她家树上的早酥梨进来,陪我妈坐在廊檐下聊天。我来写我的日记,和二姐短信汇报她的朋友来看过妈了,二姐说明天来。问要什么东西,我转达了妈要眼药水的事,再什么也不需要。
八点钟,隔帘看见婆走了,妈妈已经在院子里甩手扭腰了。今天天色已晚,再没时间去广场了。小姐姐也说明天和二姐一起来,问我要不要和妈一起去她家洗澡,住几天?我直接替我妈做主了,她肯定嫌麻烦的,住在这里多畅快。
看了一眼八月居网页,我的“倾听自己”在“情感纪实精品完本推荐”里已经从垫底的第十上升到第九;在“情感纪实字数排行榜”上已经高居榜首了,值得纪念。
我以为今天再没什么事值得记录,只等妈妈进门洗脚休息,她却朝我安顿了些什么。我看见她拿来香烛、黄纸冥票,难道是要给我“作法”吗?还真是的。她在花园边点着香烛,让我跪下,她朝地上祭奠了一杯茶,点着纸票朝我头上绕着。我们小时候生病吃药不灵,她都用这个迷信方法为我们驱赶病魔,我现在的样子一定让她心焦。哎,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我照她的吩咐磕了三个头,抬头看着天上稀疏的星星,不知道说什么好。进门后她又端来一碗清水,用几只筷子立在碗底,继续在我头上绕着点着的纸票,念念有词。我记得小时候她会念叨“天老爷,地老爷,求你叫瘟神快走开,让我娃快些好”之类,我现在听不清,估计她的心里话还是这些吧。
她让我喝了一口祭奠的茶,把刚才用的碗倒扣在门墩上,这个仪式就算完成了。
妈妈倒掉碗里烧着青灰的水,坐在炕边喘息,我看着她脸上渗出的汗珠,眼眶已经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