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软软的棉被怎么整理好,叠成像刀切过的豆腐块呢?我们眼见着这个粗手粗脚的班长上下左右,刷刷几下,像变魔法一样,被子端端正正摆在光席子的床铺上,只有倒吸气佩服的份了,亏我们还是会做家务的姑娘呢。光佩服还不行,标杆立在那了,那就一个个来吧。费了半天劲,又是小腿压,又是胳膊擀,捋得手都发热了,满头大汗,但班长挨个检查过来,二话不说,一把扯开,“重来”!要叠得合他的标准简直比登天还难。(这个叠被子的功夫回学校后我还图新鲜地坚持过一段,想继续保持点部队的优良传统,但实在不行,被子太厚不说,也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啊,舒服就行了,又没人来检查。)
比起走正步的辛苦,叠被子那就是小菜一碟了,想想我们在骄阳下的操场流了多少汗哪。我是个笨手笨脚的人,节奏感很很差,好长一段时间在学校舞厅连个交谊舞的两步都踩不上点子。班长喊“向左”、“向右转”我都时常出错,一紧张更是左右脚乱捣蒜,这个正步练习简直是严峻考验啊。其他同学都比我强点,但要让12个人走出的步伐像一个人谈何容易?
我记得中秋节晚上其他班排的战友已经自由活动了,他们三三两两,忍着“三个蚊子一盘菜”的蚊虫叮咬,漫步在草地上,啃着月饼,或者唱着“十五的月亮,照在家乡、照在边关”,感受着最初的乡愁和部队特别的节日气氛。而我们班因为走正步不过关被班长“开小灶”,晚饭后继续练习。这可是离开家的第一个中秋节啊!心里的那个的屈辱、愤懑、委屈、思乡,一股脑涌上心头,可是身在军营,身不由己啊,还得挺住,早达标早解散。“踢脚、抬腿、走正步”,班长一丝不苟喊着口令,我们忍着眼里的泪花不敢有分秒迟疑。他喊完“抬腿”后再没有喊“走正步”,那就撑着这个固定动作吧。他蹲在队伍侧边低头看,如果谁的脚尖和大家没在一条线,提起树枝过去,“嘭嘭嘭”就打在脚尖上。在这里,“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也是我们这些为期一个月的学生兵必须要做到的。直到球鞋内侧后跟都磨出印了,筋疲力尽的我们总算可以回营房,在床上四仰八叉放展躺下了,中秋的情绪就再不用抒发了。但也不是回营房就完全自由了,熄灯号一响,立马得盖好被子上床,想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偷看书信之类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说到这个床铺,我是第一次没有枕头在席子上睡觉,感觉巨大的身躯在又光又硬的床铺上躺在下去,脖子后面没有却东西垫着,极为不惯。翻来翻去,平躺也不是,侧躺也不是。军营里竟然不许用枕头,薄薄的军装叠成卷也不舒服啊。没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适应。我记得班长给丹偷偷借过一个枕头,丹长得那么漂亮,嘴巴又甜,惹人怜爱,竟然连石头一样的班长也给感化了。
痛苦的事除了白天走正步,还有晚上站岗。有时候正好轮到半夜,别说睡意正浓,两个女孩在黑咕隆咚的门口也有点害怕啊。可别以为站岗能随便应付,没准就会碰到查岗的,要是脱岗或者对不上暗号,那就等着受批评吧,军营里可没有什么开玩笑的。不过表面铁板一块的军营很快就有大家的谈资了,而且在枯燥的生活里尤为让人觉得津津有味。有天晚上大家都睡熟了,我们营房对面的军官宿舍突然传来喧闹声,有个姓唐的排长大概多喝了几杯,面对对面营房如花似玉的女兵,有点春心萌动,他借着酒劲哭喊“同志们哪,我今年都23岁了呀!”,旁边的战友没有劝住他的酒后疯,站岗的同学被吓坏了,也被逗乐了。后来连长闻讯赶来,“啪啪”两记耳朵总算把排长打清醒了,营房又恢复了寂静。这个段子我们一提起就乐,以后有人过生日,我们都会学着“糖排”,装出痛心疾首的样子,拍着大腿或者捶着桌子起哄“同志们哪,我今年都XX岁了呀!”话说后来唐排还真的和我们其中一个女孩滋生了一段持续两年的爱情。女大学生和军人的佳话在老山前线战役后因为英雄徐良的故事本来就是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