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戎之地,极是苦寒,便是到的五月,天时也不见多热,若是夜里便更冷。
北戎多草原,一眼望不到尽头,很是容易迷失方向。
宋云清奉命带着一小对人马追击北戎军深入腹地,便被困于该地两日。
十六个年纪相当的儿郎还剩下十四个活着的,带来的水同干粮都不剩了。
一个个嘴唇干裂,有气无力的坐在马背上,入眼的便是瞧不见尽头的草原之地。
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就死在这儿了。
有那年纪小,心态崩不住的,边走边落下泪来。
簌簌的与同伴道:“我不想死,我答应我娘要活着回去,我还应承隔壁的兰花,立了功就娶她的。”
这少年声音不大,可在这方圆一里不见人毛的地儿,却显得格外的清晰。
有那一腔热血的少年闻言,嗤笑出声:“你这么怕死还来打什么仗,直接在家娶了媳妇,陪着老娘不就是了。”
那少年被怼得面红耳赤,却还忍不住辩解道:“你以为我想来,还不是朝廷……”
话音还未落,便叫人打断:“你想死不成,前头还有位宴亲王。”
那少年也是一时口快,闻言脸色一白,再不敢说话。
朝廷强征兵役,从来都是一户一男丁,若是有钱人家还能缴个人头税,不必出男丁;可穷苦人家,缴不起税,哪怕五六十岁了也要服役。
东大营拨来的十万精兵倒也还好,可守护边境的士兵,多是家中缴不起人头税,不得不服役的。
宋元清身为宴亲王,跟随十万大军来了边境攻打北戎,为了避嫌范俊人也不敢拨东大营的人给他用。
这才从义德军里挑了百来个新兵供他使唤,也不求这位王爷能立什么功,只要能活着回京就行了。
这些个新兵年纪不大,没什么纪律,功夫更是马马虎虎。
宋元清跟他们一道这些日子,也发现不少军中存在的问题。
此时见几个少年都饿得走路没力气了,却还有心思在这讨论媳妇不媳妇的。
当下神色一肃,顿住脚步:“想活着走出这里,就少说点话,省点力气。”
十几个少年郎也跟着脚步一顿,应得一声“是”。
可应得这一声,私下又传来不屑之声:“都不知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里。”
宋元清耳力一向好,将此话尽数收入耳中,却也不发一语,只继续往前走。
草原上虽没山林遮挡,可太阳下山得也早,不到戌时天色便已经黑透。
一行人对草原路径不熟,到得夜里更加不敢走,便寻了个避风的地儿,摘些干草烧着取暖。
草原上虽无山无林,但此时野草多得是,十来匹马倒也能吃个饱。
宋元清坐在火堆前,盯着那些马想了很久,忽而起身掏出匕首,便朝稍弱的那匹马扎去。
他下手精准,又用足了力气,那马儿不过挣扎稍许,便倒在地上,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没了气。
十几个少年郎站起身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说不出话来。
马匹是士兵作战的最佳伙伴,就这么死了,多多少少有些不忍。
可要是不死,死的就是他们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