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欢的月事是在去年来的,头次来的时候她还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明白,当时正在画副寒梅图,点点红花还未落笔,她就感觉到小腹有细微的疼痛。
但她练字画画的时候不喜欢身边有人陪着,书房里只有她一个,起先也没放在心上,以为是午膳吃多了闹肚子。
眼看就要收尾,她不舍得放下手里的笔,就继续往下画,全情投入间甚至连身体的不适也忽略了,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便觉得一阵的热潮涌动。
她起身时坐垫上蔓开了一团又一团的血花。
沈鹤之在宫里待了几日,恰好回府顺道来检查她功课,没想到进屋后空荡荡的,人不见了。
不等他去找,便听见书桌下传来压抑的抽噎声,书桌下脸色惨白的小姑娘正捂着肚子,紧闭着眼哭得好不可怜,衣服上隐隐还能看到红色的痕迹。
“阿妧。”
听到熟悉的声音,秦欢知道是沈鹤之回来了,但她还是没睁开眼,且她的哭声也没有停止,反而哭得愈发起劲了。
“舅舅,呜呜呜,阿妧要死了,好多好多的血,呜呜呜。”
十三岁的秦欢已经明白什么是生死,知道闭了眼后就会去到另一个地方,就像爹爹和娘亲那样,再也不会睁眼。也再也吃不到好吃的糖糕,最重要的是再也见不到舅舅。
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许是生了病,不然怎么会流这么多的血,她的肚子也很疼,她就快要死了吧。
到最后,她想的竟是舅舅会难过吗?
看着眼前哭得忘乎所以的小姑娘,沈鹤之的眉头拧了又拧,既觉得离谱又好笑。他虽然一向清心寡欲后院也无侍妾,但基本的东西还是明白的,瞧见她身下的红痕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想立即扭头走。
孩子是他养大的不错,但如此私密的事还是不适合他插手,需要女子来教她才行。
可秦欢感觉到他要走,突地睁眼抱住了他的手臂,埋着头哭得愈发猛烈,“呜呜呜,舅舅,阿妧不想死。”
最终沈鹤之还是没能走成,僵硬着身子,认命的低吟着出声安慰:“阿妧不会死。”顿了顿又无奈道,“你只是,长大了。”
沈鹤之在心中劝慰自己,从今日以后秦欢便是大姑娘了,不必再天天粘着他,也不会一打雷就跑到他屋里撵也撵不走。
可事实却是,他不仅得告诉她不会死,这只是每个姑娘家都会经历的事,还得教她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长大。
原以为他此生只要经历这一次无可奈何,直到第二个月第三个月,她捧着肚子惨白着脸喊他舅舅的时候,沈鹤之才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
许是因为秦欢小的时候受过寒,她的月事并不太准时,且来势汹汹还带着腹疼的折磨。
为此荀太医愁白了头,他自七年前为秦欢看诊后就被留在了太子府,好处是只有一个病人,太子又是储君,为他办差也算是入了太子门下。
坏处是太子性子冷,有时候脸沉下来的时候比陛下还难伺候,他最怕的就是小姑娘有个头疼脑热的,太子的脸势必黑的吓人。
好在由荀太医细心调养了两年,除了刚来的那两日还是会腹疼难耐外,其他时候都是能跑能跳的。
沈鹤之这会见她唇色煞白,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拉着他的衣角,耷拉着脑袋,比她后院养的那只小兔还要可怜,哪还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想起她今日险些受伤,又跑跑跳跳的,顿时脸就冷了:“胡闹,明知道日子将近还敢到处乱跑,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秦欢也不敢给自己辩解,咬着下唇乖顺的不得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么看去,她连手指都是毫无血色的白。
见此,还要训诫的话也说不出口了,扯开她的手,黑着脸让兰香等人去准备汤婆子和药汤。
等到一番折腾后,秦欢已经躺回了榻上,脚上多盖了条毛毯,怀里还揣着个汤婆子,等到半碗汤药下肚,脸色肉眼可见的好看了起来。
她斜靠在靠枕上,捧着瓷碗小口小口的抿着药汤,时不时的偷偷看两眼炕上坐着的人。
沈鹤之单手撑着额头,看着手中的邸报,橙黄的烛光让他的眉目更多了两分柔和之意。
今日在马场上,少年云集,周燕珊更是一口一个子衿哥哥。她承认程子衿是优秀俊秀,但若是要比,不论长相还是本事,在她心里都无人能超过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