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化不开的浓墨般的无边夜色里,狂风呼啸乱作,大雪从天边纷纷飞落。
雪花被狂风席卷四处乱飞,男子的身影在黑夜中如浮光掠影般穿行,即使是手中抱着一个人也丝毫不影响他的速度。
一时不察,狂风将少女的兜帽吹开,一片雪花落在她那比雪更晶莹剔透的脸上。
裴招招在睡梦中感到一阵寒意,又感受到脸上一阵冰凉的湿意。她最是怕冷,她努力地睁开眼,迷迷糊糊中发现自己仿佛被人抱着在毫无尽头的风雪黑夜里疾行,身后这个温热宽广的胸膛显然不是十三。
她瞬间就清醒了。风雪交加的深夜,无天上星月之光,亦无人间烛火之萤,她仿佛被剥夺了视觉,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听到风雪交织的悲怆挽歌。
“你是谁?”她张口欲问,寒风瞬间抓住机会从喉咙大口灌入,呛得她眼角溢出点点晶莹泪花。
抱着她的男子一顿,腾出一只手将她的兜帽拉下,将裴招招的脸盖了个严严实实,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脚下加快了步伐。
裴招招感受着柔软的狐毛包裹着她冰凉的皮肤,很快脸又开始发热起来,见男子不言不语,她在心里暗暗思索对策。
她不怕死,更何况她知道,没有人能在面对她这张脸的情况下,还能狠心要她的命,这仿佛一个自出生起就伴随她的魔咒,偏偏又在每个特殊的时刻成了她的保命符。她能感受到,这个男子对她似乎并无恶意,只要拖一会儿,不管他是怎么支开十三的,十三一定会追寻着蛛丝马迹而来。
不知过了多久,男子的身法渐渐缓了下来。男子没有束缚她的手脚,裴招招伸出手将兜帽掀至头顶,亦没有遭到阻拦。
裴招招朝前方看,黑夜中出现了点点灯火,仿佛就在不远处有户人家。
男子抱着她很快便掠到院门前,裴招招这才借着屋内的烛光看清楚这原来是个矗立雪中的小木屋。
男子扣了扣门,一个女子打开了门,与裴招招对上了眼神。
这名女子风姿绰约,面色白皙红润,她诧异地对男子道:“她怎么是醒的?路上她没喊没叫就这么被你掳过来了?你没有留下尾巴吧?”
男子抱着裴招招从这名女子身边擦身进门,女子立刻把门紧紧关上,他将怀里少女轻轻放到椅子上,才言简意赅道:“她路上才醒,你的迷香对她作用不大。”
迷香?裴招招暗自皱了皱眉,难怪能从十三眼底下把她掳走。她看了看男子,又将视线转向女子,心下有些迷惑,这两人的脸她都从未见过,又为何要掳走她呢?
女子握着烛台走到裴招招面前,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裴招招脸上的每一寸皮肤。
裴招招只觉得这女子的眼神仿佛毒蛇般冰冷阴毒,她下意识避开了女子的眼神。
女子淬了毒般的眼神打量了她足足片刻,才放下烛台,抚掌笑道:“不错,不错,我的乖儿子真是越来越出息了,你从哪里找来这么漂亮的美人?”
儿子?裴招招惊讶地看向那名陌生男子,他看上去应该也有二十五六,可这女子分明看上去最多不超过三十岁!
女子似乎也不是真的在意男子从哪找到的这般美人,没待男子回答,便又挑起裴招招的下巴,看着她戏谑笑道:“怎么?很惊讶我是他娘?我最喜欢看到像你这样的美人惊讶的表情了。”
她头歪到一边做出一副思索状:“让我想想,我今年似乎已经五十好几了。”
裴招招不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这么驻颜有方吧?”女子继续道,她的嘴角扯成了一种诡异的弧度,她伸出手指,长长的指甲锋利地在少女如雪般的肌肤上轻轻一刮,一道血痕骤然浮现在裴招招脸上,划痕处渗出微微血珠,女子用手指拭去了这抹血痕。
裴招招还未来得及感受到疼痛,便见女子神色入迷地将沾了她鲜血的手指含到嘴里,她一边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痴迷表情舔舐着手指,一边如鬼魅般轻笑道:“我倒是不介意告诉你,毕竟你也即将为我的永葆青春做出奉献,你的血液就是我的良药啊。像你这般的美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倒是让我有些不忍心下手了。”
她直起身,冷声道:“乖儿子,还不替为娘动手?”
裴招招自见到这女子吞了自己的血,便已暗暗放松下来。她看向那名男子,烛光下她的脸仿佛毫无瑕疵的羊脂美玉,她的五官无一处不是完美无缺,男子这么多年掳走无数美女,却从未见过美到这般境界的。
她的美貌,每一处都美到极致,结合在一起又成了另一种仿佛要令人疯魔的妖冶。她抬起头望过来的盈盈目光,是那样的楚楚可怜,又是那样的脉脉含情,让人不敢让她受一分委屈,又让人恨不得捧出自己的心博她满意。
男子缓步走过来,他的手上握着一把匕首,他走过女子身边,走到裴招招的面前。
女子面露满意地等待他动手,男子抬起手腕,一把将匕首捅了下去。
凝滞的空气中传来刀锋刺入皮肉,血花四溅的声音。
裴招招看着男子瞬息间转过身将匕首无情地刺进了那自称他娘的女子前胸,鲜血喷涌而出。男子出招狠绝,她竟是当场死亡,双目圆睁,目眦欲裂,仿佛死前见到了多么不可置信的事情,可惜不论再稀奇的事情她也已然失去了开口的机会。
男子挡在裴招招的身前,没让一滴鲜血溅到她的脸上,但狐裘上还是难免沾了些星星点点的血迹。
裴招招眨了眨眼,看着僵在原地的男子,轻声道:“为什么?”
背对着她的男子有些晃神,他的身子歪了一下,又很快站稳,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她罪有应得,我不想再助纣为虐了。”
男子从尸体里拔出匕首,他握着匕首转过身来面向裴招招,血污溅了他大半张脸,为他增添了一份阴郁诡谲,他脸上挂着一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恍惚表情,眼神有几分失焦。
裴招招问道:“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