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灼第一反应是纯属胡扯,烟岚与此事哪有什么关系,可看惜墨吓得脸都白了,不像作假,眉头紧皱道:“具体怎么回事?”
惜墨声音还有些颤抖:“具体的奴婢也不知道,奴婢是听秋水阁里面的洒扫丫头阿若说的。说是二姑娘屋里的烟雨无意中撞见了烟岚与府里夜巡的一名家丁私通,便将此事告知了二姑娘和二夫人,二夫人当即将人拿住了,细问之下竟然牵扯出之前临水榭的事。说是烟岚之前做事毛燥,被二姑娘罚了几回,便怀恨在心,所以让她那情郎借着夜巡悄悄将临水榭的栏杆弄乱了,再向二姑娘提议在与众小姐在临水榭作画,好找机会将二姑娘推入水中让她出丑,借此报复。这事儿还惊动了侯爷,侯爷方才已经下令将烟岚和那个家丁一起处死了。”
怎么可能,就算萧灼还没有那个梦,那天萧妩落水后烟岚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在眼里。从大惊失色到立马去喊人,还顾着萧妩的名节在萧妩被救上来后第一时间拿衣服给她披上了,如此种种,又怎么可能是策划这些的人呢。
萧灼想起了那天她与父亲说完栏杆有蹊跷后萧妩动作的僵硬停顿,有些心惊,一个模糊的猜测从她心底升起。
萧妩一向心细,所以萧灼那个话说的过瘾,其实早就做好父亲查不出什么的准备了,没想到会来这么一出。
若真的是因为要打消她的疑虑,所以才把烟岚推了出来的话……
想到这个可能,萧妩心中凉意顿起。
说曹操曹操到,萧灼还未细想,便见萧灼在另一个丫鬟烟雨的搀扶下走了进来,看到萧灼的一瞬间,萧妩的眼泪就留了下来。
萧灼一愣,这是唱的哪一出?
不过就算心里已经有了芥蒂,但毕竟还是在同一屋檐下,并未撕破脸,萧灼也懂得面上最好保持不动声色的道理,只愣了一瞬,便压下心里的猜测,起身扶住了萧妩。
“二姐姐,这是怎么了?”
萧妩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用手帕擦拭着眼泪。
萧灼无法,将人扶到桌边坐下,倒了杯茶放在了萧妩的手边。
萧妩哭了一会儿才慢慢收住,拉着萧灼的手让她在对面坐下,才带着哽咽开口道:“三妹妹,二姐姐要向你道歉,那天临水榭的事,其实另有蹊跷。”
萧灼抬头看了惜墨一眼,道:“我方才听说了一些,是与烟岚有关?”
萧妩又低头抽噎起来:“我真没想到,她的气性怎么会那么大。她做事一向毛燥,我罚她,也是为了她好,没想到她竟然想出这么个歹毒的计谋来害我,还差点连累了三妹妹,幸好没出什么事,否则我真是罪该万死。”
萧妩缓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其实那天事出后我也觉着不对劲,留了个心眼儿,没想到竟然是出在烟岚身上。这丫头跟了我那么久,亏的我还这么信任她。”
萧妩说的情真意切,指责的理直气壮,合着满是懊悔又心痛的语气,将因为被信任之人而背叛的痛惜演的淋漓精致。
若不是她亲耳听到贺明轩早有准备的那句“三姑娘”,以及看到他发现是萧妩时那瞬间的惊讶慌乱和不解,她就真的信了。
萧灼心中冷笑,面上却满是惊讶和懊悔。
“没想到竟然是烟岚,那天那栏杆我也发现有问题,却不敢确定,这才下意识远离,还和父亲说了。我虽然不闻外事,却也听过些高门大户内的腌臜事,这事害得我这几日一直做噩梦,睡的也不好,甚至还一度疑心到姐姐身上,没成想竟是这样,现在想想真是不该。”萧灼忍着内心的不适满是懊恼道。
原先她以为逢场作戏不是什么难事,轮到自己身上才觉得假模假式真的难受,简直都有些佩服萧妩来。
不过演还是得演,免得萧妩不放松警惕,又做出什么疯事来。
萧妩抬眼,看着萧灼神情不似作假,暗自松了口气,同时又觉得有些没来由的陌生。不知是不是错觉,从宴席上萧灼不知是否故意的反击之后,她总觉得这个在她眼里单纯呆傻的妹妹,好像和以前不同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好歹先把这事圆了。
萧妩拍了拍萧灼的手,摇摇头道:“不怪你,当时那情景,咱们对调一下,我也难免疑心,还好如今真相大白,否则若是为了这事使得咱们姐妹离心,那叫我如何自处?只是可惜,烟岚那丫头……”萧妩说着又拿帕子拭了拭眼角。
“对了。”萧妩忽地想起了什么,道:“昨儿个宫里下来了帖子,太后娘娘明日在宫中设赏花宴,请各家小姐一起入宫观赏解闷,传信的公公来的时候你不在家。本来我是准备昨天晚上来告诉你的,只不过被这事拖住了,这才拖到今早。”
“太后娘娘?”萧灼忽地想起梦境最后的那一幕,心里像被什么触动了一下。
“是啊。”萧妩道:“这还是太后娘娘第一次邀世家小姐进宫,宫里规矩繁杂,咱们又是第一次入宫,得好好准备准备。”
萧灼回过神来,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二姐姐提醒。”
萧妩点头,偏头看到桌上还没有用的早饭,既然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便起身道:“行了,我来最主要的也就是告诉妹妹这两件事,如今话已经带到,误会也解开,我也就不打扰妹妹了,妹妹今日好好休息,咱们明早一同进宫。”
萧灼早就巴不得她走了,闻言点了点头,也不再客气挽留,将烟雨喊了进来,道:“好好扶姐姐回去,路上慢些,劝姐姐莫要再伤心了。”
烟雨行礼称“是”。伸手将萧妩扶了起来。
萧妩嘴角的僵硬转瞬即逝,到底没再说什么,在烟雨的扶持下出了门。
看着萧妩离去的背影,萧灼回想起以前经常陪萧妩来的烟岚。忽然觉得心中发寒。那丫头才十六岁,活泼机灵,自小陪着萧妩长大,萧妩还经常说她与烟岚情如姐妹。如今,却毫不犹豫的拿她当了替罪羊,就连方才那眼泪,都不知道有没有几滴是真心为了烟岚而流。
萧灼突然开始后悔和父亲说的那句话了。二夫人能忍这么多年,将自己的心思藏的这么牢,多少有些手段。父亲不谙后院的事,哪儿绕的过二夫人的心思。若是她不说,会不会烟岚就不会被推出来了?
萧灼自嘲地笑了笑,其实归根结底还是她小看了萧妩,小看了她的心狠手辣的程度,连自己亲信都能毫不犹豫地推出去。
母亲说得对,果然人心,是会变的。
她这回算是彻底见识到了。
萧妩走后,萧灼也没什么心思吃饭了,草草吃了两口后,坐在窗边将做了一半的荷包拿了出来,想借以平心静气。
她以前并不喜欢女工,水平一直留在马马虎虎过得去的水平,娘亲走后因为时常无聊,才渐渐有了绣一些小东西的习惯,拿来打发时间,也还挺有趣。
二八年华的姑娘家,总是会有一些这个年纪该有的幻想,萧灼也不例外。她正在绣的这个荷包是她过完及笈礼开始动手的,当时一边刺绣也会在心里幻想着自己未来的夫君的模样,觉得大概率是一个斯文秀气,很有书生气质的男子。
只不过那是之前的想法,现在她想起这两个词,脑子里联想到的只有贺明轩,让她想把刚吃的饭都呕出来。
萧灼看着手中绣了一半的鸳鸯戏水,顿时没了兴致,拿出剪刀来三五下绞了个干净,“啪”地扔了回去。
得了,还不如睡觉清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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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因为要进宫,萧灼难得早起了半个时辰,拾缀的也比平日里精致了些。
萧灼出门的机会少,在府里大多就是一件宽袖束腰长裙了事,遇到节日顶多是裙子上的花纹繁复一些。今日少有的穿了见不久前新做的蓝色广袖水纹长裙,裙摆的纹路使得走起路来如水波荡漾,腰间换成了两指宽的腰带,显得腰身不盈一握。再加上颜色是比较偏深的蓝色,将灵动俏皮与大家闺秀很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
萧灼对着镜子左右的照了照,很是满意。在发间简单的簪了一支玉簪便带着惜言出了门。
侯府大门外,萧妩与二夫人已经站在那里了,面前也只有一辆马车,看来萧妩是要与昨日所说的一般与她一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