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肃虽冷肃惯了,对自己的儿女还算耐心,特别是大夫人离世后,对萧灼多少更上心一些。闻言轻道:“怎么了?可是方才被吓到了?”
萧灼轻瑟缩了一下,看了一眼后面亭子里断裂的栏杆。
“爹爹,二姐姐是不小心撞断栏杆才落水的,我刚才无意中看了一眼那个栏杆,觉得有些不对劲。”
萧肃闻言眼神微敛,抬脚往亭中走去。
而萧妩早在萧灼往栏杆看的时候就几乎屏住呼吸,听到萧灼的话,更是差点腿软。
只不过萧灼只模糊说了不对劲,萧妩也不确定萧灼是不是真的知道了什么,以她对萧灼的了解和自己的自信,根本不相信她会看出来。可是萧肃就不一定能瞒住了。
萧妩只觉得额角的冷汗都快沁出来,反复在心里确认办这事的人是不是都被处理完了。
二夫人看出了萧妩的异常,捏了捏萧妩的胳膊,压低声音:“先回去。”
萧妩也知道此时最重要的是沉住气,看了一眼萧肃的方向,咬咬牙先和二夫人走了。
萧肃走进临水榭,偏头看了看栏杆的断裂处,眼睛微微眯起。
萧灼的声音压的低,除了萧肃没几个人听到。众人见萧肃往亭子里去,都是一脸好奇,个别好事者甚至悄悄探头观望。
片刻后,萧肃从亭中出来,拍了拍萧灼的肩膀,声音不大不小的吩咐候在一旁的下人:“程管家,临水榭这亭子是该好好翻修翻修了,你立马去找一些好的匠人来,以后再不可发生这事。”
程管家忙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萧灼看了萧肃一眼,大致明白了萧肃的做法。
家事内化,当着大家的面萧肃自然不会说什么,要查也是私下查。或许是还想着萧妩以前待她的好吧,萧灼心知萧妩估计做的隐秘,且过了这时间段大概率也查不出什么有力证据,心里也并未有何不忿。
罢了,就当是还了她的好吧,看方才萧妩的反应,震一震萧妩也够了。后面的,就随爹爹怎么处理罢。
吩咐完,萧肃双手背后,脸上换上笑意:“小孩家不注意,让各位见笑了,宴席马上开始,诸位一起去前厅罢。”
主人家既已发话,众人便都收起了好奇笑着附和,纷纷散了。
方才围着的世家小姐们也都没了兴致,也三三两两地结伴闲聊着往花厅去了。
待人散的差不多了,惜言和惜墨忙凑到萧灼身边,轻抚着萧灼的后背,还有些后怕:“方才可吓死奴婢了,幸好姑娘你没事。”
惜墨方才离得近,听到了些萧灼的话,道:“姑娘,你放才说的话,不会是那栏杆有什么问题吧?”
惜言和惜墨是她除了父母外最亲近的人,萧灼下意识想点头,却又忽地想起来梦里的那个惜墨,刚要点下的头硬生生刹住,轻摇了摇。
“我也不知,不过方才爹爹不是说了,是年久失修而已。”
惜墨拍拍胸口,“那就好,吓死奴婢了,想来应当也不会。”
萧灼轻扯了下嘴角,心里滋味复杂难辨,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昨天还好好的,一夕之间她的认知就全变了,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又在做梦。
原先她一直信任的姐姐,却不知何时已经在背后开始默默算计她。人怎么可能变得这么快?还是只是因为以前的自己太傻,没有看出来而已?
萧灼用力眨了眨眼睛,压下眼眶中的热意,轻声道:“走吧,去花厅。”
惜言惜墨对视一眼,明白自家姑娘心情不大好,便也不敢再出声,默默跟在了后头。
没走几步,却忽的听见后头有人叫她。
“三小姐?”
萧灼回头,是一个穿着鹅黄衣裙的姑娘,明眸皓齿,弯眼笑着走过来。
萧灼歪了歪头,觉得这位小姐有些眼熟,却一时没想起来。
那姑娘走近,福了福身,大大方方自报家门道:“赵太史之女,赵攸宁。”
萧灼回了个平礼,“原来是赵小姐,方才人多,一时有些混了,赵小姐莫见怪。”
赵攸宁笑道:“方才我见孟余欢在这儿,就没过来,其实我也怕认错三小姐来着。”
说话间,眼神似乎还朝着不远处轻瞪了一眼。
萧灼随着她的眼神方向看过去,竟是还未走远的孟余欢。
孟余欢见萧灼看过来便收回了眼神,转身走了。
萧灼收回视线,看着赵攸宁还未收回去的不屑眼神有点想笑。
这倒是奇了,方才她见过的那些世家小姐,可没哪个敢将喜恶直接表现在脸上的,这位赵小姐倒是挺好玩儿的。
赵攸宁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随即恢复原先的表情,道:“三小姐,我不大认识去花厅的路,可否与三小姐同行?”
萧灼轻笑:“当然可以。”
走在路上时,萧灼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只是发生的事情太多,她想也想不起来,便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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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与邺京相隔千里的江城客栈内,景浔垂眼扫过信笺上的两行字,薄唇微抿,随即将其折叠,修长的两指将纸笺投入火盆中,顷刻化为灰烬。
“沈遇。”如玉碎般的声音从轻启的薄唇传出,音量不大,却极有穿透力。
另一位站在不远处的侍从模样的人闻声,上前一步拱手道:“属下在。”
“起程吧。”
沈遇闻言,抬头看向坐在桌边身形清瘦颀长的男子,皱着眉头,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泄了气般地道了句:“是。”转身出了门。
屋内重归安静,景浔坐在桌边,乌黑的眼瞳看着桌上茶杯里上下缓慢浮沉的茶叶,不知想到了什么,薄唇微微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妙妙,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