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膤匆匆走在村里的小道上,纤细的背影愈发渺小,白封启收回目光,阖了一下眼帘。
听得此话,孙昌只觉悲哀,这个单纯的渔村姑娘,她进宫要如何生存。
*
这会儿,日头似乎格外地亮,照得人发热。姜膤捧着木盆往回走,一想起方才他给自己穿鞋的模样,她心口的跳动便会越来越快,叫她喘不过气。
一路上,她遇着不少夫妇,有拌嘴的,有手挽手的,还有一起干活的,每对都不同。
以往,她并不在意这些,可如今她在意了。夫妻,究竟是怎么样的,他不像个会跟她拌嘴的人,也不像个会做家活儿的。
边走边想,她进了院子,梨树间横搭着一高一低的两根竹竿,做晒衣用。
她抖开衣衫挂上竹竿,方才那么一想,心头便起了微微的波澜,久久平静不下。
“在想什么?”
“啪啪啪。”手上重复着拍打的动作,听得这声音,她立即抬起眸子,正好撞上白封启含笑的面庞,颊上不由一红,紧张道:“你回,回来,了?”
“嗯,我帮你。”他俯身拿起木盆里的被单往上一扬,两手扯着褶皱抚平。
姜膤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她以为他不会做这些事,可他做起来倒是意外顺手,而且动作优雅。
姨娘瘫痪后,她习惯过一个人的日子,习惯寂寞,而他走进了她安静的世界里,她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只能说,她害怕失去。
*
临近午时,姜膤照常去厨房做饭,与平日不同,今日的菜是孙昌洗的,素菜和鱼肉分门别类地放在盘子里。
她看了看,决定先切菜。
没一会儿,白封启进屋,站在砧板旁看姜膤,怕影响她切菜便没说话。他望着她的目光深沉而专注,甚至有些用力,只是谁也读不出里头的情绪。
“咔,咔,咔。”她一下一下地切着腌菜,然而对方的视线太过直接,搅得她心口不受控制,“砰砰砰”地跳了起来,激烈地有如击鼓。
一不小心,菜刀割着了手指。
“嘶!”她只觉手上刺痛,正要拿起手,谁知白封启快了一步,一把拿过她的手指放入口中。
“你……你……”手指被一片温热包围,柔软地不可思议,她全身僵硬,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面红耳赤地看着他。
“怎的这般不小心。”白封启责备道,从容地拿出帕子缠在她手上,随后牵过她走出厨房,“别做了,我让人来做。”
姜膤低头看向两人相牵的手,他握得很紧,几乎要把她的手全包住。此刻,任她再如何紧抿唇瓣,甜意依旧从其中透了出来。
*
夜晚,原本是她练剑的时候,可白封启来了,她不晓得自己该不该去,于是选择不去。
榻上,秦秋已然入睡,无人说话,屋内安安静静的。
桌边点着一盏灯,光线昏暗,孙昌便拿了四盏灯进来,屋内一下子亮了,从未有过地亮。姜膤坐在灯下缝补秦秋老旧的衣裳,而白封启坐她对面。
他看了她许久,从穿针到引线,从破损的口子到完好无损。
“你,为何,一,一直,看我?”姜膤忍不住问出声,他这么看她,她受不住。
“你的手真巧。”白封启感叹,两手交叉搭在桌面上,新奇道:“我从未见过人缝补衣裳,原是这样的。”
“没,见过?”姜膤不解,转念一想,也对,他是皇帝,皇帝哪儿需要人补衣裳。
“没见过。”白封启凑近她,正色道:“你以前说话也这样?”
闻言,姜膤眸中的光亮渐渐暗淡,左手死死地抓紧衣衫。这是她的自卑处,被他当面说出,她顿觉难堪。
他终究还是嫌弃的。
“无妨。”白封启用力握住她的手,出口的声音被烛光衬得多了几分暖意,“你可以只在我面前说,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
没料到他存了这样的念头。姜膤睁大眼,对着他重重点头。
她想,他真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他同她说帝都,说自己在路上遇着的事,她侧耳倾听,时不时莞尔。
等到夜深时,桌上的灯盏灭了一半,白封启往外头看去,起身道:“时候不早,你回屋歇息吧,我也得走了。”
“我,我,送你。”姜膤跟着站起身,心有不舍。
“好。”
这路很短,没几个呼吸间便走完了,两人并肩站在院门口,姜膤拽着衣袖不语,白封启侧过身问:“你还怕我么?”
“不怕。”姜膤脱口而出。他这么好,她怎么会怕他。见他没说话,她又说了一遍,“不怕,真的。”
话音刚落,他便将她按入怀中,俯身低语道:“以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你可以试着依赖我。”
这一次,她听到了他的心跳,平稳,有力。她没答,或许说,不知怎么回答,可她的心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