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星渊远离了校门口的喧闹,走在小路上的时候,莫名生出一种不安的直觉。
他浑身都紧绷起来,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四周,甚至还加快了脚步,四周静悄悄的,但谢星渊总觉得这里处处透着诡异。
他走过一个拐角,抬眼就见一个纤细娇弱的女孩被两个男人堵在墙边,含着泪瑟瑟发抖,见他过来后露出惊喜的表情,忙扬声道:“谢大哥救我!”
谢星渊:“……”
他有些无语,一时甚至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好。这里是异能者学校,不是基地最外围的土匪窝,他在贫民区也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的。而且卫鸿又不是摆设,只要女孩有意挣扎,怎么会招不来人帮?再加上这个时候丧尸围城,有脑子的谁敢在这个时候闹事?
他默默看了一会,说:“我路过,有急事,不打扰你们。你们能给我让个路吗?”
女孩原本都要摆出感激的神情了,闻言脸都僵了,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泪光闪的更厉害了。
谢星渊看了她片刻,见三人都是一脸震惊,并没有让路的意思,就善解人意地说:“哦,好吧,我绕路,打扰了。”
他不按套路出牌,三个人明显都懵了,其中一个染着白毛的少年装也不想装了,气急败坏道:“站住!凭什么你说走就走,我们让你走了吗!?”
另一个小寸头呸了一声,挽起袖子道:“行了行了,这小兔崽子心硬着呢,跟他扯良心没用,打!!!”
他话音刚落,整个人就扑了过来,谢星渊侧身躲过,一脚踹在他后背上,白毛便张牙舞爪地冲过来,手里是一团显眼的火系异能,带着炙热的温度扑了过来。
谢星渊没想到这两人是异能者,下意识抬手格挡,衣服就被烧焦了一片,带着难闻的焦糊味,他感到手臂一阵灼痛,便皱着眉后退几步。
谢星渊纵然是再好的脾气也被磨没了,力度不知不觉间大了许多,顶着身上灼烧的痛感硬生生两人砸进了墙里,他拍拍手正要走,突然感到大脑一阵刺痛,眼前瞬间就模糊了起来。
他猛地看向墙边缩着的女孩,这才想起来自己见过她,辅助队里的白灵,精神系异能者。
谢星渊喘着气,暗道大意了,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转身就要将白灵掀翻的时候突然感到身上一重,白毛很快压了上来,掐着他的脖子狞笑道:“你不是狂吗?你不是高冷吗?以为攀上了许施然就能骑到我们头上来了?”
寸头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扭曲着脸喊道:“杀了他!杀了他!尹少说过,许施然不会管他的,给我掐死他!!!”
谢星渊一手撑着地,拧过身子就要将身上的人抡飞,就听远处传来了许施然的声音:“放肆!”
随后他感到一阵凌厉的风刮过,身上顿时就是一轻,谢星渊抬头半支着身子看去,就见许施然冷着脸大步走来。
她平时看着略显神经质,脾气又差,却没想到真发起怒来是这个模样,仿佛刚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一般,浑身都流淌着鲜血。
谢星渊撑着身子坐起来,抬头淡淡地与许施然对视。她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抬脚踩在离她最近的寸头脸上,似笑非笑地问:“怎么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
她‘啧’了一声,说:“果然是看人下菜碟吗?当年可没人敢这么对我。”
谢星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温声说:“惭愧,一时大意。”
许施然挑眉,问道:“他们经常这么到处乱咬吗?”
谢星渊想了想,说:“没注意过。”
许施然‘唔’了一声,偏头看向白灵。
白灵这下是真的怕了,整个身子都有些发抖,想也不想地道:“是他们想欺负我,我想求助才会牵连谢同学的!对不起!大小姐,我,我……”
“你牵连了谢星渊,应该跟他道歉,而不是我。”许施然慢条斯理地抓起一边白毛的头发,在少年的惨叫声中将他拎了起来,淡淡道:“遇到事你除了哭着求人救你,你还会做什么?”
她脸上浮现出一丝略显诡异的笑意,垂着眸打量着白毛痛苦的表情,反手将他甩到一边去,转身上前盯着白灵的眼睛,说:“欺凌别人图的是什么?是快感,压迫一切、看着别人跪在自己脚下求饶的快感,他们要的是毫发无损,甚至能得到好处的欺凌,而不是以伤换伤。”
她伸出手摸了摸白灵的脸颊,眼神渐渐阴冷下来:“哭什么呢?哭有用吗?你得做。去,剁了他的手。”
谢星渊心里咯噔一下,隐约感到许施然此时的状态极为不对劲。
白灵这下是真的被吓到了,尖叫声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嘶哑的气音,瞳孔涣散,显然是惊恐到了极点。
许施然有些失望的收回手,嗤笑一声:“像这种欺软怕硬的东西,反抗才是最正确的做法,当欺凌别人不再能得到快感,而是以一身伤、一只手作为代价……就都怕了。”
三人都缩着身体发着抖,此时是真的感到了死亡降临,各个哑着声音求饶,狼狈到了极点。
许施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半张脸隐在黑暗里,晦暗不明。谢星渊心里咯噔一下,清晰地感觉到许施然的状态不对劲,下意识上前抓住她的手:“你……”
许施然甩开他的手,慢吞吞地从兜里掏出一把小刀,蹲下身硬是拉过白灵的手,说:“杀了他们,或者他们杀了你,选一个。”
白灵哽咽着摇头,握着匕首不敢动作,许施然彻底没了耐心,握着她的手,拖着她的身子,硬是将刀插进了白毛的眼睛里。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长空,白毛扭着身子挣扎起来,撕心裂肺的嚎叫、挣扎。许施然笑了笑,站起身来,指着他对寸头说:“杀了他,我就放过你。”
寸头呆滞的目光这才渐渐有了高光,连滚带爬地挪到白毛身边,抬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然而他忘了,白毛再不济也是一个火系异能者,并不是他一个普通人抵抗得了的,火焰下意识在白毛手中燃起,寸头躲闪不及,忙松开手滚到一边去,异能火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熄灭的,两人都惨叫起来,焦糊味瞬间飘了出去。
许施然静静看着,漆黑的瞳孔里倒映出两人逐渐瘫软下来的身躯,半响才淡淡地看了一眼白灵,低头拉起谢星渊的手臂,说:“回去吧,安安还在宿舍里。”
谢星渊看着她欲言又止,偏头看了一眼白灵后就默默跟了上去。
许施然的状态不太对劲,他也不好硬撞枪口,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跟着她上了电梯,推开宿舍门。
跨进门的那一刻,谢星渊就感到眼前天旋地转,他被扯着手臂甩到墙上,房门‘砰’的一声关上,许施然这次可没有初见时理智,并没有护住他的头,谢星渊的后脑撞到门上撞的生疼,他甚至感到后脑隐隐有些灼烧,不知道有没有出血。
谢星渊抬起头看着许施然阴沉的眸子,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他咳了一声,开口问道:“怎么了?”
许施然阴森森道:“宝贝儿,你让我很为难啊。”
谢星渊静静看着她,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许施然烦躁地扯了扯他的衣领,冷声道:“你是不是知道穿越的时间?你到底瞒了我多少?耍我很好玩吗?我看起来很像傻子吗?”
谢星渊叹了口气,温声说:“我不是骗你,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他轻轻推了推许施然,将她推开后转身拉开旁边书桌的抽屉,拿出纸笔开始‘唰唰’写字,很快就写满了一小张纸。
许施然皱眉看过去,被一整串的阿拉伯数字震了一下:“这是什么鬼?”
谢星渊说:“这也是我想知道的,那时我们分开传送,我在我宿舍放东西的盒子上看到了这个,那东西太大带不走,我就只能记下来。”
他想了想又说:“我看这些数字似乎都很有规律,就一直有注意,这次突然穿越我就有一个想法,不知道这二者能不能对的上,那时我看学校范围在缩小,又想到如果是按顺序排列,这次的数字并不是很大,因此我想可能时间会短一点……目前也就是怀疑,没有实际性证据。”
许施然沉默片刻,接过那张纸从头看起,第一个就是一串四位数字,当即就开始头疼:“……算了。”
她低头看向安安,叹了口气后将它抱了起来,低声说:“抱歉,失态了。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谢星渊摇摇头,道:“还好。目前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知道要查清沅先生过去的事。冒昧问一句,你自己记得有关父亲的事……都有多少?”
许施然抿了抿唇,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她似乎很想发火,粗粗喘了半天的气,好半响才冷静下来,低声说:“我知道的不多,不知道有没有用。”
她闭了闭眼,眨去眼里的水雾,舔了舔唇,不断安慰自己……为了简慈,为了简慈,为了你如今唯一的亲人,没什么不能说的。
许施然说:“我父亲清沅,是末世时期的一个弃婴,那时弃婴遍地,捡到个孩子似乎是件很正常的事。”
顿了顿,她说:“我父亲没有姓,我的姓氏应该是随我的养祖母……”
……………
清沅似乎是突然出现的。
他被捡到时是一副濒死的模样,赤/裸着身子,手脚无力,连哭声都微弱到几乎听不清。据清沅的养母说,捡到他的那天正是天晴,连着下了几个月的绵绵阴雨终于在那天消散,仿佛预兆着人类即将到来的曙光。
养母姓许,是简慈的亲生母亲。
她在捡到清沅时刚丢了一个女儿,末世中一个清丽貌美的姑娘失去庇护的下场可想而知。简夫人能庇佑一双儿女长大,自然不会太心软,可想到自己苦命的女儿,她又想,如果自己救了这个孩子,能否为女儿积一分福?
于是,清沅在她的庇护下活到了七岁,他生来便带有异能,招了不少觊觎,简夫人护了两个儿子几年,最终还是没撑住,撒手人寰。
她没有给清沅冠以任何姓氏,只希望他有一天能够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找到自己的归处,就像她的女儿一般。
简慈大清沅十岁,带着弟弟东躲西藏没几年便抓住机会组织了一支战队,后来小队成了团体,又渐渐成了军队……清沅那时风头无两,是人人称赞的最强辅助。
他甚至在十四岁深入敌营卧底多年,替简慈掀翻了当时势头最盛的异能者组织,可以说没有清沅就没有简慈的成功,混乱十几年后,简慈最终在清沅的强力辅助下,做了第一基地的首领。
他结束了各方混战的局面,即使异能并不如何出彩,也当的起‘首领’二字,这样的名声在他斩杀突然冒出来的最强丧尸王后达到顶峰。
然而与之相反的是,清沅开始叛逆,沉溺于享乐,多次顶撞简慈,甚至开始长期失踪。
直到后来,他犯下了滔天罪孽,简慈拼命镇压也压不下沸腾的民怨,基地高层联手给清沅定了罪,连简慈的位子也摇摇欲坠,实在无法,他只能送心爱的弟弟上了刑场。
清沅甚至在行刑前夕消失了几天,似乎只要他想,就没什么能困住他,但清沅这次却并没有叛逆,他抱回来一个婴儿,说这是自己的女儿,希望简慈能替他好好照顾这个孩子。
简慈在灯光下抽了一宿的烟,最后力排众议,在清沅行刑当天认了许施然做养女,并给她起了乳名‘欢欢’,希望她能摆脱生父的阴影,只做一个正常快乐的姑娘。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他的想法也在渐渐实现,后来他也找到了姐姐流落在外的孩子,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许施然六岁时要照例测异能,却什么也没测出来后,就开始渐渐变了。
简清回来的时候许施然只有四五岁,两人还是和谐相处了一段时间的,可当许施然被测出没有任何异能后,两人的关系也在渐渐发生改变。
谁能容忍未来的首领竟然是一个普通人呢?
简慈好不容易镇压下去的杂音再次反扑,甚至愈演愈烈,他实在无法,只好拍板决定,施行他压了几年的异能者学校计划,精心挑了人后,将许施然送了进去。
然而也就是这么一送就出了问题。
因为她没有异能的事早就传的沸沸扬扬,连带着清沅做的事都又被翻了出来,她本就在风口浪尖,这时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更是雪上加霜。
许施然在学校并不受欢迎,最初是身体暴力,但当她将一个高她一头的男生脑袋踩在地下的时候就渐渐没人敢了;后来便是冷遇,长期的无视、冷淡、恐惧和排斥。